就这样,也好1600字
夕阳下,老人依然伸长着脖子,望向巷口的方向,目光满含期待与慈爱;老人的儿子耐心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温婉地笑着,待时间结束这场注定无解的等待。
有人说,岁月是一把无情的镰刀,不紧不慢地向前挥扫,沧海桑田间,一切都会变了模样。但他们的故事让我确信,时光抹去的是记忆,抹不去的是一片深情。
深秋的风,渐渐有了寒意。那一天,我因忘带钥匙而进不了家门,只得无奈地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等待母亲回家。百无聊赖之际,忽见一个身影在身旁坐下,我惊喜地抬头,却发现那是楼上独居的一位老奶奶。
许久不见,老人的脸上新添了许多时光摧残的痕迹。她的眼窝深深凹陷,瘦削的脸庞上蜿蜒着深深的沟壑,干瘪的嘴唇不停嗫嚅着,半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我礼貌地向她微微致意,可她却似乎没有认出我,只是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扭回脑袋,自顾自出神地凝望着巷口,一言不发。
我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她所注视的方向,不禁小声问道:“奶奶,您 是······在等人吗?”
“对啊,”她用沙哑的嗓音答道,“我在等儿子。他在国外工作,难得回来一次,我想着坐在这儿等他,能早些看到他·.....”
“那,您的儿子一定很优秀吧?”
老人幸福地笑了,脸上的五官挤作一团,仍挡不住眉宇间倾泻的欣慰与自豪。那模样就如同一个天真而容易满足的孩子拿着心爱的棒棒糖,单纯得令人心酸。我突然觉得好冷,不知是老人的话触动了心弦,还是呼啸的寒风钻进了袖口。
空气再度沉静。我无聊地摆弄起书包上的小熊挂件,却听见旁边的老人惊喜地叫道:“好可爱的小熊啊,我儿子最喜欢小熊了!姑娘,能给我看一眼吗?”
我微笑着点点头,欣然递上:“奶奶,您要是喜欢就送您吧,希望能给您解解闷!”老人感激地点点头,伸出青筋纵横的手,正欲接过,突然不知从何处伸来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小熊一把抢去,接着是一个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妈,终于找到您了,您怎么又跑出来了?还有,您干吗抢小姑娘我循声望去,见面前伫立着一位约三十来岁的男子,相貌与老人有东西啊?”
几分相似,莫非这就是老人的儿子?可他神色匆匆,似乎在寻找老人,又全然不像老人口中难得归国探亲的儿子。
面对这位声称是自己儿子的人,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执拗地低下头,抠着男人紧攥着小熊的那只手,试图将它拿回,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于是我断定这男人不是老人的儿子,冲他大声呵斥道:“喂,你是谁啊?奶奶根本不认识你!这小熊是奶奶送她儿子的,你怎么能这样粗暴地抢走啊,快点还给她!”
男子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松开手,任老人拿走了小熊,怜爱地一遍遍轻抚。他把手搭在老人的肩上,认真地注视着她浑浊的眼眸,耐心地说:“妈,您抬头看看我,我真的是您儿子啊!您怎么又不记得了?”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不容置疑,使我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可老人丝毫不为之所动,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反驳男人道:“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我不认识你······我儿子在国外工作,今天难得回来看我。小伙子,你快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而轻声向我解释道:“小姑娘,对不起啊!我妈妈·····她得了老年痴呆症,只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其实,我几年前就回国了,回来照顾老母。”说到这里,他忧愁地望了一眼母亲,又添上一句:“你的小熊,不好意思啊···.”一瞬间,所有的谜团被一只手缓缓揭开,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老人忽然之间变得如此苍老,为何她没能认出我,甚至连儿子的模样都已忘却,却对儿子最爱的玩偶记忆犹新。一种心酸如潮水般涌来,令我的眼眶有几分湿润。
夹杂着寒意的秋风吹动着老人的满头银发,男人默默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轻轻俯下身,蹲在老人身旁,微笑着对她说:“没关系,“阿姨”,我陪您等儿子!”夕阳下,老人依然伸长着脖子,望向巷口的方向,目光满含期待与慈爱;老人的儿子耐心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温婉地笑着,待时间结束这场注定无解的等待。他们依偎在一起,用爱对抗着名叫“时间”的敌人。
90我惊讶地张大了嘴,目光在老态龙钟的老人和她风华正茂的儿子之间游离着。她,忘记了很多事,却没有忘记要好好爱儿子,以儿子的成就为荣,因儿子的幸福而欣慰,因为那份爱已成了一种习惯,如呼吸般自然;他,不厌其烦地对着陌生的母亲重复着那些话语,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用自己的爱陪母亲走过漫长的余生。他们,背对背站在时光轴的两端,互相触不到彼此,却无时无刻不在给予彼此温暖与陪伴。原来,时光会老,深情不变。
不经意间,母亲的身影出现在了弄堂的尽头,我收拾好书包,急急走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她,一言不发。靠在母亲的肩头,我最后抬起头,望向那位老人和她的儿子:
“也许,她和他就这样做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挺好吧!”我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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