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知数(三)1900字
等他清醒了一些后,我扶着他坐在路旁的石椅上,路灯下,他的白衬衫显得更白,白得刺眼,而且脸色是那么苍白,有几分醉意有几分困乏。
“谢谢你帮了我!”他揉着太阳穴淡淡地说。
没有常理中的千恩万谢,只简简单单的一句感谢语,不矫情、不俗套,好像帮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倒也符合我的交际模式。
“没什么!”我也是淡淡的一句。
“我好像是喝多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的沉寂后,他疑惑地望着我问。
“你被一个小孩抢了,他们还踢了你。”我如实地告之。
“喔?!”
他这才想起帘视自己不整的衣冠,揉了揉被踢过的大腿,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手伸进领口,急急地寻了起来——
原来是块美玉,鹅卵形,青绿色,在灯光下泛起了耀眼的光泽。“噢——幸好还在——”他如释重负地说。
他解下玉捧在手里,激动的神情像个天真的孩子。当然,不可否认他笑的样子很帅。
“不好意思!”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不自然地说,“这是我家的‘祖训’,若丢了,我就得背起千古骂名了。多亏你救了它!”
虽然不是激扬澎湃的说辞,但确含有十分感激的意味,所以我也心领了。我问他还需不需要帮助,告诉他那边有个电话亭。
不是我反常的热心,而是凭他当时的形象:衣冠不整、浑身酒气、满口不流利的普通话——他确实需要外援。我既然帮了他,就应该善始善终。
他接受了我打电话的建议,跟着我一步步地朝电话亭走去。他走得很吃力,我转回扶他,他的一条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我扶着他的腰部,不知为何,这情景使我想起简?爱和罗切斯特来,罗切斯特从马背上摔下来,简?爱不就是这么缠扶他的吗?而且两人一经缠扶便是一辈子。那么我们算什么?会不会也有个圆满的结局?哼……纯粹是两个陌路人而已!今天,由于我的偶发善心搭救了他,明天,我们将各有各的方向,所以——没有结局。相信用不了多久,谁都会把对方从各自的记忆里抹去。
唉——我呀!何苦想这么多?这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假想。但我喜欢幻想、编梦,平时,哪怕是生活中的一个剪影,我也能把它编成首尾俱全的故事。难怪小文一次又一次地说我得了幻想症,劝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们一直沉默着,他也似乎若有所思,那么他在想什么?多年以后我这么问他。
“你使我想起了简?爱和罗切斯特,使我对你产生了依赖性,而且还想依赖你一辈子……”
这就是他的回答。我不禁感叹,原来人与人的思维是这么的接近,是这么容易产生共鸣!
他打了电话,马上会有人来接他。我再扶他坐到石椅上,便开口告辞了。他这才想起询问我的“芳名”,但我有必要告诉他吗?告诉一个陌路人?
“仲尼!”
我偶发奇想,说出这个惊人的名字——其实是受到白天所看的史书的影响。
他自然是笑了,笑得不夸张也不失礼,然后向我介绍说他叫郑古庭,是台湾来的商人。
台湾?海口!这两个相通又不相同的地方,使我产生了如此的错觉。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只因为它们同居南方,就把二者混为一想,把台湾联想成母亲的享受地——海口。难道我对母亲还念念不忘?要知道,她早就不要我,早就不再要我了……
我走了,他没有足使我留下的理由。如果说,与他之间有着丁点儿默契的话,那么我相信,他的黑眼眸一直在目送我远去。但结束了,一天的梦和幻想,一天的生活,一切即将成为历史,明天会有新的内容来代替他们。
“呕——呕——”
相信还没走出三十步远,就听见背后的这种怪声。回头看,那位可怜的“台湾同胞”正蹲在下水井旁——呕吐。喝醉酒的人往往会这样,在灌了冷风之后,就会大吐、特吐,以前父亲不就是一例吗?
我走回去,一手扶他的胳膊,一手拍他的后背,这是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动作啊!
他抬起头望我,很有些狼狈,但那眼神里分明是故友重逢后的惊喜。他的脸色惨白,白得毫无血色,白得像我递给他的面巾纸。
“啊——啤——”
这是他呕吐的第二次高峰,毫无预兆,也无任何防备,充满酒气的污物溅上了我的白色牛仔裤。
他一面擦嘴,一面歉意地笑语:“是不是大陆女孩子都像你这样,既漂亮心地又善良?若是的话,台湾的女孩应有危机感才对!”
我一向讨厌别人用戏谑的口吻同自己说话,更何况他还是个陌生人,反而造成了我的压迫感。于是我反击:“难道你们台湾男士都跟你一样‘有’风度?如果是的话,台湾男士更应该有危机感才对!”我充分利用了他握在自己手中的把柄,自觉回答的很有力度。
“喔?是吗?也许我是有一种危机感,嘿……”
他的这种笑法虽有些邪魅,但毫无避生,像是笑对家人。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常领教他的这种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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