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哪里1600字
这支队伍最终战胜了敌人,获取了胜利,可是代价是整支队伍的覆灭,最终只剩下两个人。士兵长和他最年轻的士兵。究竟该往何处?路在哪里,行在哪里。
士兵长在森林里行走,他的脚步一深一浅,踏在凹凸不平的泥地当中。平时干净光亮的深褐色长靴,现在也被泥水溅成一片污浊。一件墨绿披风披掛在他弯曲的背脊之上,布料下缘三分之一处被外力撕裂出一道口子,缺了半边的徽章染上干涸黑血,正随狂风鼓动翻飞,划下一道青色残影。
走去哪里?为什么走?为谁走?走到哪里?他不知道。
脚下步伐踉跄。额角汗水沿著脸庞滴落,模糊了视觉、浸湿了胸膛衬衫。眼前只剩一片花花绿绿糊成一团、看不清轮廓的点状色块。眼帘上下掀动,汗水从黑色睫毛滚落,反射出森林前端一点明黄色亮光──在力气几乎用尽、却不知为何而走的男人眼睛当中。
人,究竟为什么而走?为何而走呢?在这片空无一物、只有自己存续呼吸的地土之上。
不知道。但脚步无法停驻。
为什么?因为我们仍然活着。
男人靠在树干根部喘息,苍白脸庞上头被污泥和血液混合的脏污覆盖。汗水顺著发沿额角滑落,激起细小伤口些微地刺痛,同时留下一道一道染著灰黑色液体的水痕。他抬头凝视头顶树林密荫,闪烁不定的月光在汗水氤氲下,似乎只剩大片大片白色残影。
在他右手边、半损破碎的斗篷下方……一名缩著身体、失去双手的少年正紧闭双眼,全身剧烈颤抖。浸满冷汗、鲜血的麻布色制服,如今已湿透成一片深灰色痕迹。
少年正在发烧,从裸露出来的皮肤热度判断。士兵长压住自己已经止血的腹部,兴致缺缺地想。侧边一条至少十公分的口子两小时前还湿漉漉地淌著血,此刻虽以随手可得、土制的止血药材,搭配简陋技法稍微止住血流,但伤口一抽一抽抽进神经的疼,却不是咬著牙说没事就没事那么简单。
还好,没有敌人。痛苦地仰头喘息几下,男人将后脑杓深深抵上背后粗糙、斑驳的巨木树皮。木屑磨在头皮颈肉、传来阵阵刺痛,很不舒服,却堪堪让这个男人保持对抗腹部剧痛的清醒。刀匣内的利刃早已断损不堪,被男人丢弃在巨木森林深处。就算继续绑在身上,以他现在的身体,就连上树也是个难题、何况拖了一名和他差不多重的小鬼?
也幸好,没有敌人。
“我、大概也只能撑到,你平安为止吧?臭小鬼。”掌心覆住熟睡少年的双眼,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又自傲的笑。
跟随喘息吐出的字里行间弥漫浓厚腥甜的血腥味,他呛咳两声,胸膛涌起一股撑破肺腑的烧灼。血自喉头喷出,从擦破的嘴角缓缓流下。
这副身体,从里到外大概断了好几根骨头罢?加上无法细数的伤痕。
血渗著紧贴身体的制服,从布料边缘不断流失,士兵长的眼睛,从傍晚开始就已看不清楚任何物体结构。若不是记著身边这个不死也半残的小鬼,他大概连动、也懒得从血雾弥漫的草丛当中,硬撑起这身破碎的躯干。
至少、至少保住了这个,哈、他士兵长班最后也最小的成员……咧开嘴角,男人对著清冷干净的月光,露出个勉强、却得意的无声大笑。
他可是,士兵长啊……怎么可以丢下还活着的伙伴,让两人被猛兽生吞殆尽呢?
清晨,温暖绵延的晨光透过层层枝桠阴影,强势温柔地洒至森林深处的泥土湿地,轻轻亲吻干净眼帘。 年轻的士兵被后来的搜救队发现,但在这个失去敌人的森林,他们失去了没有任何人能取代的士兵长。
鲜血沿著破碎裤管下滑,浸满整双马靴靴筒。每一次踏步,男人都能感受足底微微溅起的液体声响。右手紧紧压住左肩渗血的伤口,他的脚步一拐一拐,拖拉混合湿泥的沙子,沿著净白、一望无际的海滩缓步前进。额头破口流淌的血液覆滿了他的双眼,滚动在上下轻碰的眼睫毛上凝成暗红色的血珠,阳光氤氲中,反射晶亮光芒。
就算视觉被止不住的鲜血染污成一片红色,士兵长还是看见了,从没有尽头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朝阳。
向前一跪、双膝陷入滑动下陷的白沙当中。士兵长仰起头,从胸腔散布到舌根的搔痒引起一阵阵剧烈喘咳。血溢出破裂的嘴角、流满整个脸颊下巴,和尘埃砂粒糊成满面脏污,然而,虽然洁癖却几乎失去触觉的男人也不在乎。
真美……眯起狭长视线,在一阵模糊氤氲当中,染成金光灿烂的湛蓝大海、青空碧天,毫无顾忌、撞进男人眼中。此生未曾见过的辽阔,铺成一片自由,开展在没有死亡、没有绝望的天地当中。
真美,他想。
只不过,巍巍颤抖著感受不到热度的身体,比海水还要冰冷的凉意逐渐蔓延,从恰好轻触地面的指尖尖端、布满整只手臂。
呛咳两声,士兵长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只不过……他已经忘记曾经跟谁约定,越过敌人的阵地,要一起来欣赏世界尽头、毫无边际的美景…….
沾满鲜血的右手发著抖,紧紧握成拳头、青筋在他手背暴凸,蜿蜒诡异凸痕。几乎无法移动的手臂,依靠脑中最后一丝意志缓缓举起,直指那片广阔无边的大海。
好一会,才深深抵上左胸,那颗从初生开始到现在、未曾止息的跳动。
金黄色光芒洒上他的脸庞,缓缓闭上眼。傲然不屈的神色一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向命运屈服。
或许行走到这里,这条路。自己从未后悔。坚持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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