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愚溪诗序》看柳宗元的永州心境1400字
造化弄人,不管是洒脱的李白、严肃的杜甫,还是忠诚的屈原、恬然的陶潜,似乎总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追求什么偏偏得不到什么,得不到什么又向往什么,执着的柳宗元也毫无例外。
翻开《愚溪诗序》,刚开始我还无法把它和那满腹经纶却一贬再贬最后终于柳州的文人联系在一起。他用平实的语调为我们叙述了一条溪水的过去,它风景绝佳,冉氏尝居,它水流清澈,曾可浣沙。在这时候,我们看到这里走来了一位落寞的、孤寂的文人,他说他以愚触罪,谪潇水上,这时我感到了他的难过和抑郁。柳宗元来了,他一个人,缓缓而行,这多少使我想起当年行吟泽畔的忧郁的屈原。他来了,带着维持了146天便夭折的政治革新带给他的命运和创伤,满腔忧愤,无处可解,坐拥山水,却无心观赏。
失魂落魄的柳宗元又哪里想到这一坐就是十年啊!余秋雨在他的《柳侯祠》中这样写:“他的日子荒凉而孤寂。这期间,亲戚朋友不来理睬,地方官员又时时监视,灾难使他万分狼狈,蓬头垢面。”我知道他将终生无法再从永州回到他向往一展鸿图的长安——朝廷规定他终生不得量移,和他一样遭受着“老死贬”的还有另外七个司马。即使是这样,我依然没有读出他穷途末路的浓郁的感伤和寂寞,直到他的文笔将那些渗透了强烈情感色彩的景物一一在文中展开,从溪到泉,由池而堂,步至愚亭,回头张望,又见愚岛,景物历历,迤逦疏朗。就这样我被带入了他的那个世界。抬头是永州的山脉与天空,低头是永州的丘壑与溪泉,天空无限,而永州却也没有他的自由,流水东逝,带不走他的愁思。柳宗元失去了他想要的空间——那聪明人聚集的朝野。但那里却留着他的梦想和志向,对于如今坐在愚溪上的他来说,长安是忘记不得也归去不得的远方了。他本需要一席之地来施展自己的才华,兼济苍生,造福百姓,然而命运使他仅仅做了封建版图上的
一枚棋子,被宪宗轻轻一移,就到了荒无人烟的永州。他需要更大的空间来稀释和缓解自己的哀愁和痛苦,于是愚溪的一草一石就被哀痛的染上了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愁怨,字字是景,句句是泪。然而柳宗元有的是时间,所以他熟悉这里每一条河流的每一处细微的转折,他了解这里每一座丘壑的每一次无端的起伏,仿佛那就是命运本身,柳宗元用自己的生命去解读和剖析,他沉痛而舒展、迂曲,柳宗元用生命为我们做了永州风景的导航。因此他的笔下,景物是那样疏朗熟稔,又是那样井然有序。那是柳宗元的空间,那也是柳宗元的全部时间了吧!
此时,我知道我是被他带到他的世界里去了。他在愚溪之上发现溪水的不可灌溉,不可入大舟,不能兴风雨,总而言之,无以利世。这是他爱的溪流,他却发现了它的可愚之处,这是溪流的不幸。但更不幸的是,他也在这可愚的溪流之中发现了自己的可愚。那一刻,柳宗元的心被刺痛了——向着远方回顾,即使在历史的长卷中,柳宗元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知音。天地茫茫,心海苍苍,他是真的孤独了,孤独的如同一个点,醒目地画在永州的溪边,不肯淡去,也无法绚丽。
只有文字还是自由的,那是一支畅达痛快、无所顾忌的毛笔,至少还有它,可以在愚溪之上洗涤尘染,冲刷污秽,与溪水同纵同放,且歌且吟。他依然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可他却迷惘着自己的价值。柳宗元的永州岁月愤激处作旷达,旷达处却见愤激,终究是和那条“峻急而多坻”的溪水一样了,我想若是他知道十年之后他又被一纸诏书移到了离大一统版图更远的柳州,又或者他所徜徉的不是那条湍急的溪流,而是一脉悠然的南山,一方如镜的池塘,他会不会多一些平静呢?在那风景尤绝的溪边,他是不是还记得《南华经》里“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的训诫了呢?
可是,也许,忘记了长安,安居于溪边,柳宗元就不再是柳宗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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