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张的笔法神奇的效果1600字
法国著名作家巴尔扎克的杰作《欧也妮·葛朗台》深刻地揭露了资产阶级上升时期金钱统治造成的种种罪恶。高中课文从中节选之后改名为《守财奴》。虽然小说问世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但它所激起的反响却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灵魂中回荡。人们读着它,心里会激起万千情愫,会引起种种叹息、吃惊、大笑、沉思……这种迷人的艺术效果首先缘于作者运用夸张的笔法、变形的语言塑造了守财奴葛朗台这个离奇扭曲而又意味深长的艺术形象。
课文一开始,就把一个占有金子的执着狂毫不掩饰地推倒了读者面前——如果妻子死了,要把财产放手一部分,“那简直是抹自己的脖子!”这就是葛朗台。对他来说,金钱就是性命。“爱财如命”这个词,仿佛是为他特造的。
葛朗台家里,妻子和女儿正兴致勃勃地对着梳妆匣咂摸着查理的肖像。葛朗台一看到梳妆匣,马上瞪起“金子的眼光”——因为他看见了梳妆匣上面的金子,他的眼中只有金子,一看到金子就产生条件反射。看到丈夫这种怪异的眼光,葛朗台太太便大叫起来:“上帝呀,救救我们!”眼前已经不是丈夫,而是魔鬼!可惜上帝没有听到葛朗台太太的叫喊,救不了她,所以只能任凭这个魔鬼大发淫威了。葛朗台发淫威也挺有艺术性,颇具观赏价值。请看他:“身子一纵,扑上梳妆匣。”动作之神速、之利落,令人称奇。其速度与力度简直可与《新英雄本色》中的武打动作相媲美。各位可别忘了他的年龄。课文开头就告诉我们,他“刚刚跨到七十六个年头”。虽然是“刚刚”,可毕竟是“七十六”啊。你看他,“好似一头老虎扑向一个睡着的婴儿”。这哪里是家庭争执,简直是森林中的弱肉强食。只不过这头老虎不吃婴儿,对婴儿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是金子。
抢到宝匣后,他发出了一连串惊喜的狂叫:“噢,是真金!金子!”更令他惊喜的是:“这么多的金子!有两斤重!”这里的“这么多”、“两斤”要重读,才能体现他此时的心情与性格。然后他得意地对女儿说:“小乖乖,你真是我的女儿,我明白了。”葛朗台为什么不说“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呢?请注意前面的话:“这交易划得来。”所以我们不难揣摩出葛朗台的意思:你跟我一样,很会做交易,只赚不亏,太像我了!真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父亲在惊喜地狂叫,女儿呢,却在“四肢发抖”。她害怕极了,任凭着这只老老虎独发淫威。这只老老虎发威的目的其实也很单一,只是想得到金子。
女儿当然不能让他撬下金板,扑过去想抢回,老头子便“手臂一摆,使劲一推”,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欧也妮只好跪下求情。老头儿就回他一句荒唐“名言”:“为什么拿来看呢,要是寄存的话?看比动手更要不得。”找到了理由,他就要继续撬了。欧也妮只好拿起刀子,以自杀想威胁。毫无人性的父亲竟天真地问她:“你敢吗,欧也妮?”言外之意,不敢的话我可要继续撬了。葛朗台太太被吓得晕过去了,或者说被气得昏过去了。葛朗台反应非常快,“马上把梳妆匣扔在床上”,并且由大喊大叫变得低声下气了,凶猛的老虎突然变成了温顺的绵羊,而且说话特别亲昵:“妈妈,小妈妈,好妈妈,得了!我拥抱欧也妮了。她爱她的堂兄弟,她要嫁给她就嫁给她吧……”然后可怜兮兮地乞求:“可是你得长命百岁地活下去啊,可怜的太太。”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温柔体贴,如此缠绵多情呢? 可见他变得温顺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人性回归,而是本色不改,爱金依旧。
为了表示他的“悔改”决心,他到密室去拿了一把路易来摔在床上送给母女俩,还“一边说一边把钱拈着玩”,以让母女俩开心起来。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怪异的方式表达心意呢?因为在他看来,世界上金子最重要,自己这么爱金子,别人也肯定跟他一样,爱金如命,见了金子就开心。偏偏葛朗台太太母女俩看不懂,“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她们搞不懂,为什么葛朗台用金子表示悔改的决心;更搞不懂,刚才还是凶狠无情的魔鬼,怎么突然间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她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有葛朗台一人知道,所以只好让他一个人孤独地尽兴表演。但也正是他这孤独而尽兴的表演,爱财如命、贪婪变态的性格才赤裸裸地、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女儿看他这样子,就对他说:“父亲,把钱收起来吧;我们只需要你的感情。”这话正中下怀,他非常高兴地说:“对啦,这才对啦。”然后马上把钱装进了袋子。——可见他说的“对啦”并非女儿说的那个意思,而是说不要他的钱“对啦”。
这是精彩而又紧张的抢夺梳妆匣一幕。葛朗台竭力表现,却未能胜出,金板没撬到,却差点因太太昏死过去而使自己失去一部分财产,经历了一场心理上的惊险。
医生叫来后,葛朗台的问话直截了当:“要不要化很多的钱?”他最怕的就是花钱。他还“悲壮”地说:“要是我的女人还有救,请你救救她,即使要我一百两百法郎也行。”注意这“一百两百法郎”,我们觉得他吝啬小气,可他自己却觉得已经慷慨得不得了了。好好体会一下:“即使要我一百两百法郎也行。”再听他的特殊名言:“我多爱她,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因为我们家什么都藏在骨子里的。”我们只听过“刻骨之恨”,还从没听过“刻骨之爱”呢!葛朗台又让我们开眼界了。 对孤零零的女儿说:“幸福只有在天上,你将来会知道。”这凄凉的告别语既反映了她的宗教观,更说明了她在人世间没有享受到幸福,没有体验过家庭的温暖,没有感受到丈夫的亲情、爱情,只“享受”过魔鬼丈夫对她的折磨和虐待!
妻子死后,葛朗台对女儿又“温柔”又“体贴”,亲自搀女儿去用餐,然后用“差不多很慈祥”的眼光几小时地看着她。女儿非常不解,以为“错看了老父的心”——可见她平时没领受过老父的这般礼遇。但老父却很好解,因为女儿是“金铸的一般”,因为她拥有继承权,她的含金量极高,或者说她就是金子的化身。这就是老父对她好的原因。接下来,葛朗台单刀直入,提出了遗产继承权的问题。请注意,他是在“全家戴孝”,妻子尸骨未寒的时候提出来的。提出的话也怪怪的:“咱们中间可有些小小的事得办一办。”既是“小小的事”,却又说“我不能让事情搁在那儿牵肠挂肚。你总不至于要我受罪吧。”可见绝非小小的事,财产就是他的性命,有命没命就看这下子了。再看他古怪的行为:“眼光从文书转到女儿,从女儿转到文书,紧张得脑门上尽是汗,一刻不停地抹着。”当公证人向女儿说明真相后,他马上阻拦:“别多嘴,克罗旭。——一言为定。”女儿放弃了继承权后,他兴奋不已,热烈地拥抱女儿,并在这时说出了他的真心话:“你给了我生路,我有了命啦。”下一句则更露骨、更无人情味了:“咱们两讫了。这才叫公平交易。人生就是一件交易。”“听着”葛朗台的“名言”,看着他的“精彩”表演,我们不禁会想起马克思、恩格斯的精辟论述:“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
葛朗台在诱骗继承权时,曾对女儿许诺每月给一百法郎。可继承权骗到手后,他就把这些“忘了”。女儿提起此事,他就拿出廉价买来的金首饰来充当。他先是挖苦,然后又“因为能够利用女儿的感情占了便宜”而高兴。
财产骗到手了,接下来他就要充当忠实的守财奴了。课文在这一部分似乎没有什么生动的故事,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节,但作者却通过几个典型的细节深刻揭示了葛朗台虽病魔缠身却仍固守本性的特点。你看他“连狗在院子里打呵欠都听得见”,“他好像迷迷糊糊地神志不清,可是一到人家该送田租来,跟管庄园的算帐,或者出立收据的日子与时间,他就会立刻清醒”。要知道,这时候他已年逾八十,病魔缠身,行将就木了,可他却有如此惊人的超越神志的清醒、胜过女儿的谨慎。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的守财本领,不能不佩服他心目中金子地位之崇高之神圣。
弥留之际,他的因守财注意力过度集中而引起的变态心理更暴露无遗。他非常多疑,随时都担心人家偷了他的金子,不时惊慌地问:“在那里吗?在那里吗?”这样还不放心,他要女儿把金路易铺在桌上,让他几小时地盯着,然后才满意地说:“这样好教我心里暖和!”当法器出现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死去几小时的眼睛立刻复活了”,——因为法器是金镀的、银镶的。神甫让他亲吻十字架上的基督圣像,他却想把镀金的十字架抓在手里,占为己有。他竟然至死都有这么强烈的贪婪欲望。也正因为贪婪送了他的命。可见他为财而活,为财而死,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奴”者,何也?《现代汉语词典》告诉我们,“奴”是指受压迫、剥削、役使而没有人身自由的人。那么葛朗台就是受金钱役使而失去自我、失去人性的变态的人。
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他断气之前还念念不忘固守了一辈子的财产,不忘叮嘱一句:“把一切照顾得好好的,到那边来向我交帐!”真令人瞠目结舌,惊奇不已。
这就是巴尔扎克笔下的守财奴,这就是巴尔扎克惊人的艺术水平!作者娴熟地运用了漫画式的夸张手法,运用幽默离奇的变形语言,刻画出了一个极端贪婪、极端吝啬的变态人形象,让人觉得既荒诞可笑,又真实可信。左拉曾钦佩地说,在巴尔扎克生动逼真的人物形象面前,“古希腊罗马的人物变得苍白无力,浑身抖颤,中古的人物像玩具铅兵一样倒伏在地。”(《论自然主义的戏剧》) 我们不禁被左拉的精彩概括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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