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刹那划过星际3000字
水婧是个充满智慧的人。
水婧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水婧是水瓶座。常说她喜欢水,喜欢在水里畅泳的感觉;水婧还喜欢阳光,躺在沙滩上沐浴阳光是她最钟爱的。
水婧与平尼的爱在这一代可以算长久了,可是水婧仍说平尼只是一颗流星,无法维持它的美,更无法延续它的美。
水婧仍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认识平尼的情景,那时她十一岁,是初中预备班的小女生,平尼初三。
参加完游泳训练,水婧静静地坐在花坛边。
一只篮球滚到了她的脚下。水婧不声不响地捡起球,一抬头,一个很高的男孩站在她面前带着微笑说,给我好了。
姐姐!水婧眨着大眼睛叫坐在身边的师姐。
水婧?
刚才那个大哥哥叫什么名字?水婧问。
他?我们都叫他平尼,知道平尼?哈达维吗?NBA的篮球巨星,是平尼的偶像。平尼是篮球队队长,是我们毕业班的。
水婧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说,我要和他交朋友。
带着师姐疑虑的目光,水婧向平尼走去。
唯,平尼!水婧站在操场中央,对着平尼叫道。
平尼将手中的篮球扔给队友,诧异地向她走来,是你叫我?你认得我?
对,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水婧伸出了手。
平尼被水婧的大方与大胆给怔住了。他握了握水婧的手。看见水婧湿漉漉的头发,宽大的运动服内穿着还未换下的蓝色泳衣,你是游泳队的?
对,我叫丁水婧。
水婧就是这样认识平尼的。很奇怪的结识方式,可是水婧的朋友通常都是这么认识的。每个人也都像平尼一样,先不了解水婧是个怎样的人,光是那份大方与大胆,足以叫人折服。
记得那次校运会。
前一天。
明天是校运会了。平尼说。
嗯。
我明天参加比赛,代表班级,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校运会了。你会替我加油吗?
不会,替你加油的女生有很多,她们的叫声很响,不缺我一个,而且我明天也要参加比赛,代表自己。水婧很平静地说。
平尼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每次水婧看他训练,从不激动,最多皱皱眉,淡淡地笑。
他越发觉得水婧的奇怪,就越发想了解她。
校运会那天。水婧在更衣室刚换上她那件水蓝色的泳衣,师姐跑来对她说,水婧,平尼在外面找你。水婧关上柜子,穿上运动服,走了出去。
什么事?
平尼笑着说,想告诉你我会替你加油。
谢谢你。水婧报以微笑。
你参加哪些项目?
50米自由泳,50米蝶泳,还有200米混合泳。
你真的行吗?平尼不相信地问。
当然!我从不怀疑自己。
平尼第一次看见水婧有了激动的表情。
好,我看你的!这样吧,我们打个赌,老实说,我不相信你的体力会那么好!
水婧又一次瞪大了双眼。什么赌?
如果你得冠军,我指三项,我不相信你能统统拿下这三项,我知道你的师姐是很厉害的,毕竟你还只是个港进中学的小妹妹,要打败她们不是太容易的!
别瞧不起人!水婧开始生气了,我从三岁就开始学游泳,进了小学,我每天都到体校训练,不知道拿过多少奖!虽然我小师姐们三岁,可是我的资历并不比她们少啊!
平尼笑了!他听出水婧抬高了声音,他不喜欢水婧总是那冷冰冰的样子。
你笑什么呀!快说赌什么?
如果你赢了,我请你去吃冰淇淋!如果只要你有一个项目输,就请我!
好!我赌!
校运会结束了。
两人来到了甜品屋。
你很像这冰淇淋。
我像冰淇淋?水婧不解地问。
对!冰冷冰冷的,却又带着甜味。
水婧盯着面前的冰淇淋,自言自语地说,我像冰淇淋?!我像冰淇淋?!
既然喜欢游泳,为什么留长发?平尼转了话题。
游泳与留长发有关吗?水婧甩了甩她引以为傲的马尾辫,说,我不是喜欢游泳,我喜欢水和阳光。
平尼被她的答案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望着眼前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说话的腔调略带一点稚气,可说出的话却总与常人有点两样。
吃完冰淇淋,平尼付了账,两人走出了甜品屋。
半年之后,平尼考入了另一所中学,离原来的学校很远。平尼偶尔也回母校看看朋友和老师,却不常见水婧。两人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或者彼此生日时寄上一份祝福,便没有多余的联络。
就这样,两人似断非断地维持着彼此的关系。一直到三年后水婧考上了全市闻名的重点高中,同一年,平尼阴差阳错地进了名牌大学。
水婧进高中地第一天,她与平尼三年后第一次见了面。
我听说你进了这所学校。
嗯,意料中事。
平尼打量着眼前这个总是大言不惭的小妮子。那天她穿了一身的黑色,三年了,水婧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平尼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而水婧对平尼的感觉也已不再是那个整天捧着篮球满场跑的小男孩,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还练游泳吗?
好久没有参加训练了,以后也不会了。水婧叹了口气,初三就不练了,只是平时有空的时候,还会到游泳池里去。我喜欢读书,不想靠几块市运会、区运会的奖牌进高中或者大学。我说过我不是喜欢游泳才学游泳的,我是喜欢阳光和水。
平尼记得水婧以前从不会一口气说那么多,语气也没那么多变化,更不会叹气——她成长了不少。
一阵风吹来,平尼不经意地用手挑起水婧一缕被拂起的长发,水婧抬起眼望着他。
两人的学校离得很近,只隔一条林荫大道。大学在林荫大道的东面,中学在林荫大道的西面。平尼几乎每天都来看水婧。时间一长,平尼和水婧的事成了跨校的新闻。每天黄昏,两人并肩走在那条林荫大道,走到了东面终点又折回,走到了西面终点再折回。到水婧顺利考上了平尼的大学,再到平尼毕业工作了也不间断。来来回回走过了六个春秋,直到平尼离开的前一天。
平尼走后,水婧依旧每天来林荫大道,独自一人。自那以后,在林荫大道上散步已成了水婧的习惯和追寻回忆的纽带。
平尼,我们分开三年,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因为……你特别。
只有这个。
相见见你,像和你聊聊。
那再见我,有什么感觉。
成熟许多。
三年再不成熟,我就完了。水婧笑笑。
那是个春天,暖暖的阳光是水婧最钟爱的。
水婧,take that 解散了!
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喜欢的乐队。
在他们的鼎盛时期解散,不觉得可惜吗?
那是别人的选择,我们只能默认,不能抗议。我最喜欢的歌是Once you’ve tasted love.水婧说。
我最喜欢Never forget.平尼说,像是回答水婧。为什么要解散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水婧说。
那是个夏天,火热的季节与水婧的性格最格格不入。
你不像个高中生,你很成熟。
成熟的定义是什么?
平尼哑然。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很难琢磨。
有谁希望自己太过暴露给别人?
你总是在我以为已经了解你的情况下,又展示出另一个你,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别费神去了解别人了,世上最难了解的人是自己。
那是个秋天,金黄的季节,地上铺满了落叶,踩上去舒服极了。高中过了快一半了,想过考什么大学吗?
考你那所。
为什么?噢,这个问题真傻,你当然想考一流的大学。
不仅仅是这个,因为可以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平尼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因为我爱你。水婧很平静地说了句。
平尼伫在了那里,他没想到这句话会那么轻松地从水婧嘴里就着么溜了出来。平尼回过神来,才发现水婧已经一个人走在很前面了。他加快步伐。
水婧……
水婧对他笑了笑,怎么?长这么大没人对你说过那样的话吗?我不信。
你是认真的?
你说呢?
平尼牵起了水婧的手。
那是银装素裹的冬天,水婧最留恋的季节。
往日的画面一次又一次重现。水婧的眼有些模糊了,她告诉自己是吹进了沙子。
水婧,我爱你!记得平尼说过这句话。
平尼平淡地笑了笑。
水婧,你对早恋有什么看法?
爱情没有早和晚,只有“有”或者“没有”。
她的答案又叫平尼吃了一惊。
真想与你永远在一起,你会给我一辈子的惊奇!平尼说。
水婧从来不信男人嘴里的天长地久,百分之百纯属冲动之语。在水婧的观念里,男人若是说:“我爱你到死。”女人最容易轻飘飘,这样的爱情最不牢固;男人若是说:“我现在爱的人是你。”女人最容易生气,但这未尝不能长久,至少男人愿意坦诚相待,但是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说出事实,这也就是男人最虚伪的地方!
水婧把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继续向前走,耳边又响起了平尼的声音。
水婧,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在报上!你考上了!
嗯!
你的梦实现了。
水婧摇摇头,这不是我的梦,梦之所以叫梦,是因为永远不能实现。考上B大是可以实现的,所以不该叫梦,是理想!
那么你的梦是什么?
水婧顿了顿,才说出口,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永远都爱你,你也永远爱我,天长地久,这是我的梦。
平尼有一次怔住了。
水婧的眼睛又模糊了,这沙子真讨厌!
水婧,我们在一起快六年了吧?
大概是吧!
我们好像从未吵过架。六年如一日。
恋爱一定要吵架吗?我这辈子都没吵过架,我一定说不过你。
谁说恋爱一定要加什么调料,我觉得像我们这样平淡不是很好?平尼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看着我身边的朋友吵的吵,分的分,我觉得我和你好幸福!
平尼紧紧地牵着水婧的手。
水婧抬头看了看路旁的大树,光秃秃的,是冬天。平尼在这个季节说过爱她,也在这个季节离开了她。
水婧,也许你说的对,天长地久对我们真的是个梦。
水婧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以前我一直不信!现在我信了。还记得十年前你跑过来直呼我的名字的情景,我当时就想,世上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女孩子。刚开始和你接触,发觉你是个很冷的人,后来,我说过你像冰淇淋,因为我觉得你除了冷以外,还是有着常人的温暖的。再后来,我们恋爱了,我一直都无法了解你,水婧,我会永远记得我们的故事!Never forget!
Never forget!水婧机械地重复着说。水婧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全局终”的电影字幕。他们走到了林荫大道的东面终点,但这次平尼没有折回,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留下水婧一人。
这是水婧生日的前一天。
水婧靠在了一棵大树上,思绪又飘了过去……
水婧,生日快乐!宿舍里朋友们纷纷送上祝福。
谢谢!
水婧坐在床边等平尼。可是水婧等来的不是平尼,是平尼的朋友,他递上一封信。
这是平尼让我给你的,他今天不能不能来了。
水婧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他……说让你自己看信。
你告诉我!水婧斩钉截铁地说。
他……走了,到阿姆斯特丹他父亲那儿去了!可能会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刚才我们几个去送了他,临上飞机前,他要我把信交给你……
水婧挣脱了朋友要扶她的手,一下子冲出了宿舍,把信丢在了她的床上。
出了校门被冷风一吹,水婧冷静了。
她沿着林荫大道走,很慢很慢……水婧没有去平尼的公司,也没有去平尼的家。她像以前一样,走到东面,折回南面,再折回东面。那晚,水婧开始抽了第一支more……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她自己说的,她也说过天长地久是个梦,说过最喜欢的歌是Once you’ve tasted love……
当晚回到宿舍之后,朋友们都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见她坐在床上,把弄着那封信,足足有一个小时。最后水婧将它锁在了抽屉里,翻了个身,便睡了。
有人起身关上了灯。
水婧的眼又模糊了,她不再相信那是沙子了,高高地抬起头向前走。水婧只能抑制自己的哽咽,却无法阻止成串的泪珠落下,就像她只能掩饰自己的伤心,却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
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这之后,每次提起平尼,水婧总是会点燃一支more,然后耸耸肩说,我从没乞求过上天让他再回到我身边,因为他只是我的一颗流星,虽然在天际划过六年,最终还是消失了。可是流星又是美的,多希望它能永驻我心,可我遇到的终究是一颗流星,流星的意义在于瞬间即逝,流星的美也只源于刹那间。流星毕竟是流星,若追寻长久,只能等待属于我的那颗恒星,死死地抓住这瞬间的美,痛苦的只能是自己。
水婧说完,披起了大衣。
要出去?朋友问道。
晚饭时间我会去食堂的。水婧笑笑。
又去那条林荫大道?你不是说不该死死地抓住这瞬间的美吗?
何苦去让自己触景伤情呢?又一个朋友问。
水婧笑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是没有错,可是会不会触景伤情,完全取决于自己抓住瞬间的美是痛苦,可是追寻回忆却是无比的快乐。再说六年的习惯要改可不容易!
朋友一下子说道,可是这六年是两人呀?
现在又我的影子陪着我,就够了。食堂见!水婧转了个身便走了。
水婧依然相信“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古老的道理,相信天长地久只是个梦,还是喜欢那首Once you’ve tasted love,却不再记得那句Never forget还有那封始终未拆的信……
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有的是流星,有的是恒星。没有必要把流星抓得牢牢的。有太多的过路人,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天际;担当自己拥有了那几颗仅有的恒星之后,再回头想象那些曾经的流星应该可以笑着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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