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滋味1300字
早上匆匆出门,被父亲撞见,问:“切抓子(去干吗)?”
皱眉答:“去使馆拿签证。”
“使馆在哪儿?”
“哎呀,跟您说过100遍了,您也记不住。以后就别问啦,我还能丢了?”
如果是母亲,就会发火:“这不是担心你吗?有人担心还不好?我当年十几岁离家参加革命,多想有个人替自己担心啊……”
父亲脾气好,并不发火,说:“你慢慢走啊。不要绊倒。”
拜托,老爸,我已年近半百,30年前就不是小孩子啦!
30年前看父敬子,30年后看子敬父。
然而,他们仍然是我们的父母。“父母”的意义,远远大于“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们”这一点,虽然一切都是从这一点开始的。
几个月前我飞欧洲,空姐发给我一小袋花生米。洲际客机一般早已不发这种廉价食品了。我漫不经心地接过,小袋入手之际,忽觉飞机在离地10公里的平流层骤然透明,阳光瞬间洒满全身,内心深处有一小块非常柔软的地方被一团温暖轻轻呵护。30年前,坐飞机对于中国人来说几乎跟现在买别墅一样奢侈,有一次父亲破例坐飞机出差(似乎是去西藏),回来时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小袋航空花生米说:“你看,我专门给你留的。”
我并不记得那袋花生米的滋味,然而我确实记得那袋花生米的滋味。无论身在伦敦还是纽约,我只要闭上眼睛。便会看到举着一小袋航空花生米一脸满足的父亲。开眼见明,闭眼见心。
这袋花生米跟着我在欧洲颠沛数国。回到家里,我兴高采烈地举着已经有些碎的花生米对父亲说:“你看,我专门给你留的。”
父亲很高兴,但他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然而我也并不感到遗憾,因为,我明白我的意思。
三年前下定决心游泳,身体于是好起来,一般不大生病。然而有天突然不舒服,连肉都不想吃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大都认为肉是好东西,连肉都不想吃,是很严重的问题。当年我在雅安读小学,一月只能吃两次肉。有天早晨上学,父亲塞给我两个煮鸡蛋,悄悄对瞪大眼睛的我说:“今天是你生日。”那相当于现在有人送我两克黄金。其实,母亲经常被雅安地委派去下乡,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俩,父亲却总是悄悄跟我说话。
因此,我老觉得父亲跟我是一头儿的,至今,从没见过父亲在他的生日给自己煮俩鸡蛋。
吃饭时父亲一如既往地给我盛一大碗饭,在我连续抗议20年之后。父母一生的噩梦,就是怕我们吃不饱穿不暖。
但那天吃得实在太少,父亲满眼焦虑。我吃得少,他就觉得任务没完成。
等父亲吃完,我说:“爸,我想吃醪糟蛋。”老婆自告奋勇要去煮,当场被父亲制止:“你不晓得他想吃啥子样子的。”76岁的老父亲站起来去厨房,少顷,颤巍巍地端着一个大白瓷碗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我面前。这碗醪糟蛋,父亲端了40多年。老婆刚买的正宗四川醪糟(酒酿、甜米酒),加了很多白糖,甜得厚重,中间一个洁白的荷包蛋(水铺蛋)载沉载浮,周围有成群结队丰满圆润的糯米轻舞飞扬。我血糖偏高,白糖差不多等于毒药,如果老婆去煮,绝对不会放这么多糖。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宽大的矮茶几旁,一口咬下去,没凝同的蛋黄铺满舌头,伴着化不开的甜香流入虚弱的胃,温暖的水雾从碗中升起,我的世界隐隐朦胧。
为什么人吃甜会感到幸福?这问题曾是博士论文的题目。
然而,那天,科学对我这个教授来说毫无意义。
科学,通常并不会让我们感到幸福。
幸福跟甜其实没多大关系。
幸福来自爱。
醪糟蛋对我的健康并不好。然而,那碗热甜轻软的父爱,对我的健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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