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我们的世界1500字
(一)
崇祯十八年。
当我在札记上写下这五个字时,扬州城降起了新年的第一场大雪,白雪纷纷扬扬,煞是好看,扬州瞬时变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
白雪,能将过去的故往埋葬,但那个王朝的记忆,永存我心。
按照惯例,今年改元,称弘光元年。
我知道那五个字是假的,但我希望它是真的。
并且我知道北方的那个政权,现在叫清顺治二年。
(二)
二月。
“督师,近日接获前线兵报,满洲酋长多铎率军南下。”
四月初,左良玉兵败,清军已近扬州。
两天后,参军告诉我,紧急檄文发出后,江南各部,均按兵不动。
人间四月芳菲尽,春的气息正在逐渐淡去,我站在城头,那“史”字的大旗依旧飘扬,我深呼一口气,扑面而来的,尽是尘土的气息。
还有一股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的风掠过我的耳边。
(三)
远方高坡,号角悄然耸起,一对,一簇,一片,十万清兵围城,黑云压城城欲摧。
扬州城中兵马,一万有余,我的案头,正放着多铎送来的劝降书。
我拿起那封劝降书,信封上还残存着淡淡的墨香味,北方蛮夷之人,却也通中原文化,我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然后我亲眼看着那封劝降书在火中变为灰烬。
不给自己留退路,是因为根本无路可退。
窗外一只小蜘蛛悬着一根细丝从窗户中垂下,只差一点就碰到镜子了,我看着镜中的白发,笑了。
还是有希望的,蜘蛛垂丝,是个好兆头。
此刻太阳已完全下山了,落日后的天比之前还要冷几分,我收拾好一干文书,离开了书房。
(四)
风从平地涌起,卷着几片刚从枝头飘落的落叶从窗口灌进来,吹断了蛛丝后又盘旋着将断线的蜘蛛与落叶一并卷出了屋,一直卷到花园水池上空才余势用尽落了下来,那只蜘蛛肚皮朝上与落叶一并飘浮在寒水之上,八只脚一动不动的指着天空,原来它早就已经死了……
(五)
四月二十四日,清兵最为猛烈地一次攻击开始了。
黄沙弥漫,残骑裂甲,正午太阳当头,却是血红之色。
“督师,清兵以红夷大炮若干,轰击城内,城堞轰塌!”
“修!”
“督师,清兵攻势迅猛,新城已破,我们扛不住了!”
我瞬间觉得世界一片昏暗,踉跄了两下,险些昏了过去。
“退守旧城!”
(六)
“若好让城,不戮一人。”当天夜里,多铎的最后一封劝降书送到了我的手上。
望着全军将士,我犹豫了。他们和我一样,家里仍有高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幼儿等待他们回去团聚。
我想起二十年前老师教给我的一句话:战场上,你是主帅,他们生杀予夺大权全都握在你的手里,你一旦做了决定就永远无法更改,但即便这样,你做决定时,亦不要犹豫。
我亦还记得老师给我上的最后一课,叫做以身许国,至死不渝。
左老师,宪之今日无愧于你、无愧于国、无愧于天地。
“我中国男儿,安肯苟活,城存我存,城亡我亡!我头可断而志不可屈!”我站在城头,面对三军将士,将一碗清酒洒向大地。
在火光中,我看到了三军将士眼中的泪光以及坚定的眼神。
(七)
没有任何悬念,兵败,城破。
那便以死殉国吧。我望着腰间的宝剑,它已跟随着我征战数年,宝刀出鞘,一道寒光闪过。
“都督,不可!”参军打掉了我手里的剑,宝剑坠落城头,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你们是什么人?”近处的清兵向我们吼道。
我突然想起多铎的那句话,愣了一下,“我史督师也!速带我见你军主帅!”
清军大营——
“哦?史督师还是不降?”多铎边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边问着我。
“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
“百万生灵这点,就不劳您考虑了。带下去。”
(尾声)
扬州百万生灵,我们的家园,对不起,我没有守住。
这片土地上,曾充满了欢歌笑语,这片土地,曾是江南最富庶繁华的地区。
我们的世界,正在惨遭蛮夷铁骑的蹂躏,战火过处,故园尽成焦土。
但是,我知道,在扬州的历史上,这一年,一定不会被人民忘却,人民会知道这一切,知道有这样一场战争,有这样一群人,在这片土地上,为了捍卫家园与国土,英勇奋战,毫无畏惧。
史可法心中的大明王朝崇祯一十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那一天的夕阳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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