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过罢1600字
1
我第一个闯进新分的宿舍,感觉曾经的主人仿佛在做某件事时忽然一瞬间消失,留下一些未完成的迹象,世界末日般肃然。
挂上小肚鸡肠,口带抱怨把这烂摊子收拾整齐,坐到床上以相亲的心理,等待下位新舍友到来。
几分钟后,果真来了个相亲打扮的同学,全身油黑锃亮的西装,脚踏油光可鉴的皮鞋,头发也被发蜡涂出银镜效果,他一进门神态不亚于武陵人进桃源时的那般惊喜,直呼:干净啊!
我被他这番打扮给吓愣了,问了声:“老……老兄,相亲回来吧?”
他笑了笑,说:“怎么可能,新学期新形象,好歹又要同在一年,先挣些回头率哪。”他边说边环顾四周,几乎把全宿舍都摸遍了,像欣赏古董名画般啧啧称赞,最后干脆把自己脱得干脆,西装皮鞋顷刻从他的身上消失,露出花格子内裤,就地坐在了地板上,然后从包里掏出本书,床也不铺就看了起来。
我禁不住问:“同学,您挺夸张的哦。”
“过奖”
“哪您贵姓?”
“李。”
“那名呢?”
“达伟。”
“叫你伟哥,介意不?”
“随便。”说完他抬起头,仰视着床上的我,盯上三秒,说:“你也挺干净的……”随后又低下头,剩我一人看他,等待他感受到我的目光再抬头说些我能理解的话。几秒后,他俯下身痛笑,连喊失态失态,双手向我作揖。
“不好意思,我想到我能住那么干净的宿舍,有点受宠若惊。”我听后无语,他接着说:“嗯……这个以后再说,先让我知道你叫什么?”
“叶聪。”
“哦~~叶~~聪~~”他不断斟酌,似乎能从这两个字中参悟出我十七年来干过什么坏事,然后也让我像他刚刚那样糗一下。
他点点头,嘴里蹦出一句话:“你好。”我大失所望,也跟着“好”一阵。终于忍受不了被人仰视的感觉,下床和他搭话:
“看什么书啊?”
“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你知道他么?”
我摇摇头,问:“他死了没?”
达伟用鼻子笑了声,再用鼻子说:“活…着…”
可在我眼中,没挂的作家是写不出好作品的,如果一个作家名字后的括号内只有出生年而没有去世年,则说明这个人一生的巅峰之作还未出现,并且他的文章内皆又可商榷的余地。
2
后来几天我和这位让人忍俊不禁的李达伟熟悉起来,他是一个乐观到被截了肢还可以幻想自己骨头变成夏娃之类命中女神的人。和我一起在饭堂吃饭时向我描述他以前的宿舍B314,说是脏到住里面的人被臭气熏得起早贪黑,脏到形成了一批真正臭味相投的家伙,脏到谁都愿意住而不愿打扫的地步。
达伟说B314有八个人,一半是吸烟狂。房间里的烟头是按斤数计量的,他说不抽的同学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去厕所躲,拉泡屎还觉得比外面容易受。平时他们除了嚼口香糖就是喂蟑螂,口香糖的斑点铺满地板,天天像踩在斑马线上引诱你被车撞,进出宿舍还不时受到拿着烟头的人用浓烟熏陶,那股烟柔和了尼古丁,口香糖以及几个星期以“忘记”名义不刷牙的口臭味,使其余四人发誓一辈子不抽烟,每天准时认真刷两次牙。
达伟还说314是两星级的宿舍,意思是有两个可洗澡可排尿的地儿,一个是厕所,另一个是由阳台进化而来的,凡是可以输送废水的孔皆可被瞄准排尿,最后被发展到在阳台上胡乱遗留自身多余液体,以至于到处沾着黄澄澄的斑迹,但是那里依然可以挤上五个人冲凉,却不知自己脚下曾经被尿柱拍打过多少回。即便感受到也会像在饭堂吃饭用着几代无数人舔舐过的碗筷一般强迫自己忘掉它的过去。正所谓吃得津津有味,拉得心安理得,洗得清爽自在,表现出人性最为单纯的一面。
听了后,我愕然,想不到如今共产党领导下的小康社会,还会有人在它的最低层挣扎,以极其折磨人心的方式等到重燃希望的明天。
达伟听我的听后感,用力吮一下饭堂提供的汤勺,拼命摇头,看着早已吃不下放了碗筷的我说:“这生活过得看似荒唐,其实它有激情。”
他又接着说314的故事:
有一次班主任忽然来访,先被吓了一跳,之后迅速镇静下来,带走了一大袋烟头。托烟头福,达伟得以接见了素未谋面,卧居深山的校长,虽然外貌并非想象中的道貌岸然,但也算是见过学校的最高行政长官,不再是一个孤陋寡闻的读书人,之后达伟见到同学就可以装成渊博人士语重心长地说:
“他妈的,我见过校长了!”
“他妈的”这句任何话的前缀是在314浓浓的脏话氛围下潜移默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因为在314几乎每个人都出口成“脏”,“他妈的”虽不属原创,但流行得极为广泛,影响也极其的深远,口耳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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