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华浮梦1600字
江南的春季很是撩人,仅有的几天晴空万里,余下的白日里皆是阴雨绵绵,小雨漫沙,湿了几家红窗。
窗外的景象朦朦胧胧,像披了一层白色的薄纱,遮掩了那抹春色,隐约间可以看到荷叶正碧,桃花脆弱地被打落了一地,铺了一绸粉毯。
窗前倚着一名男子,墨发凌乱地散在他单薄的臂膀上,几丝细雨飘打到他绝世的脸上,添了几分颓唐。
“主子,皇上在堂厅候着呢。”一奴婢甜净说道,夹着些急切。
师菁华仰头,眯眼间什么都看不清,白茫茫的一片,迷失了一切。一瓣桃花在风里打了几个转,轻轻地落在他的肩上,怕惊了谦谦少年,肩头蓝裳上绣着的几只彩蝶围着那淡粉色的尤物翩然起舞。
纤白的指尖点到那桃瓣上的雨点,菁华颤了一下,竟有种凄神寒骨之感,透彻的冷潋之意冻至心头的那点脆弱。
犹记得初见妖君也是这样的雨季吧,在那片桃林里,长长的坡道拖了满山的桃色。
白绫纱,青丝发,纸伞下的背影在桃雨下孤傲萧然。明明身处世俗,却是超然,举手抬足间宛若仙人。没有仙风道骨,却也气度非凡。只一眼便知,此人必将凌驾于世俗之上。
若转身,该是怎样的一张绝世的容颜?
后来菁华常想,若不是那转身的回眸一笑,是不是就不会惹下这段孽缘?
“主子?”那奴婢轻声呼道。
菁华将脸别过窗外,完美的侧脸堪比长安最好的匠师的绝作,每个棱角都精雕细琢,看得抬眼疑惑的奴婢红着脸有低下了头。
“说我病重,不想冲撞了龙体。”菁华的声音幽然而出,薄盈的唇微张微合,吐出的话字字飘然,若水上浮竹。
“呵,师大人好大的胆,可知此乃欺君之罪?”身后的声音不同于菁华的浮荡清柔,却是别具一格,如鸣佩环,似水细流,清纯悦耳间又带着些唯我独尊的霸气。
“微臣罪该万死。”菁华悠悠从窗台上下来,略微摇晃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看得奴婢心疼不已。他淡然地跪下,并不因“欺君之罪”有什么惊怕。
“哦?那爱卿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妖君站在他的面前戏谑道。一袭黑绸,绣着天龙吐雾,金丝为边,银线接攘,没有过多的装饰便衬出他修长的身姿。
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瑛,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厚薄适中的血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连两道眉间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他本事无意,但那邪魅的乌瞳弯起一个弧度,玩笑里却带着丝丝柔情,目含秋波,天生便长着这么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当初也是被这迷离乱世的妖眼魅惑了罢。
“按烬朝律法,应诛三族,主犯赐以凌迟七百刀。”菁华云淡风轻应道,波然无惊,如若傀儡。
“菁华啊,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妖君散漫地坐到椅子上,姿态闲雅兀自玩弄手中的青花瓷杯。
菁华……
“公子可否告知在下你的名?”那时他转身,玉颜上一点朱砂让林间桃花都失了风采。
曾记得一词——顾盼倾城,美人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倒没想到这个词竟要放在一个男子身上。
“菁华。”
“可是《山居赋》中‘竹之细者,菁之流也’的‘菁’和《诗经》里‘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华’?”他如是说,一个简单的名字竟让他说的诗意盎然。
菁华起身,将零散湿乱的墨发往耳根后一撩,更是媚人:“那微臣便为陛下奏一曲,以驱陛下闷情,也作将功赎罪。”菁华见他点首,便叫人取来琵琶。
一拢蓝衣,玄纹云袖,铺一张毛毯于坐。菁华低垂着眼,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纤瘦略带苍白的手指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跳动,长长的睫毛随着忽眨的双眼在他的眼皮上扇动,浓密地掩匿了他眼中的那抹寂寞。
琴声委婉却又刚毅,涓涓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憧憧韵味。若是细听,必能感受到每个音符里埋藏的甜蜜、悲哀、孤寂。
菁华抱琵琶,声声弹,那人眉目亦如画,明明只是咫尺之距却若隔着天涯,恍惚间,相望已无话,他心乱如麻,弦音有些颤抖。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可能。
原来那一瞬的相知成了刹那。已逝水流去,任凭谁叹千古韶华月。
“菁华觉得委屈?还是悲伤?”妖君打断天籁,将他揉进怀里,淡淡的龙诞香是权力的象征。
悲伤?委屈?菁华挣开他的怀抱冷冷一笑,连他自己都为之一颤,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发出那么讽刺的笑声。
妖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就不见,只是一瞬。他说:“现骨族蠢蠢欲动,若是没有算错的话再过几个月就要攻来了。我立国尚短,群臣未忠,各将军也心高气傲难以调训,又听闻敌有神将,而今我想我朝能领军抗军之人惟你一个。”
菁华下跪道:“微臣师菁华自不负圣意,为烬朝尽心尽力。”
妖君满意一笑,狭长的眼睛里是奸诈,他笑得温柔:“等退了骨族,我们便再去看一次桃花。”
其实不必给我誓言,念誓言的真与假也罢,你懂我的,我早已入了你的圈套。菁华暗暗自嘲。
侍卫说陛下常和骨族将军一起。菁华一笑,不以置之。妖君那狡猾的狐狸借着他那妖娆的容颜倒是好做事,是想魅惑了那将军,待到利用完了又薄情地丢掉么?等到什么时候又有用了就像对菁华这样给他一个可笑的誓言再让人给他卖命,这样的事,那狐狸可厉害了。
进宫前就常听人说妖皇子不近女色,菁华以为他只是个龙阳之癖,后来助妖君登基了才知,他哪来的情?不过是薄情。在他的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可用,一种人不可用。仅此罢了。
他倒是同情那个叫晃仙的将军。
见到晃仙的第一眼,菁华慌乱了。
坐在赤马上的晃仙英姿雄发,虽只能看见他那如云烟般的墨黑长发,却能确信那雾气里蒙罩的定是张绝伦的面孔。
近些才看清。没穿战袍,白衣黑发,衣与发抖飘飘逸逸,不扎不束,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褐瞳中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翩若惊鸿的倾城颜!若说妖君是仿若仙人,那这晃仙便是真正的仙人,那闲情逸致,连挥刀间都带着笑意,就像在做什么美好的事。
菁华带军冲下城楼,没在敌阵里疯狂地厮杀。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却从他嘴角发现了一抹嗜血的笑。杀!杀!杀!当眼中染上几缕血色,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字,如杀掠机器般碾过血肉模糊的尸体。
杀,为你杀,为你夺天下。若为你,便是颠覆天下,生死中挣扎,我亦无怨。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曾经,妖君为了得到这锦绣江山,入荒蛮,亲请菁华,而今,年轻的烬帝为了让晃仙一睹他的真心,亲手葬送天下容华。
真没想到冷血无情的烬帝也有那么痴情的一面。菁华又笑,笑得更嘲讽。
烬帝手持玉匕,笑得痴然,那样的神情菁华在梦里惊浮了一遍又一遍,而今亲眼一见,那般的醉迷无以致辞。惟叹息讽刺的是——那不是属于他的。
发呆的几个瞬间,烬帝自尽已亡,天策将军师菁华被擒,此战以骨族之胜落幕。
“去通报可汗,长安城成功攻下,烬帝自尽。”晃仙面无表情下令,不怒而威,那对冰寒的褐瞳扫过菁华,挑衅一笑,悠然的音色似古井下的死水泛不起一点潋滟,“常闻烬朝天策将军盛名,今日一战,不过尔尔。”
“哼。”菁华撇过脸,难忍被除了妖君以为的人居高临下,心高气傲如他。而这一瞥,又见妖君黄袍沾血,血泊中的他一抹笑,悲凉又残忍。朱砂被几滴血溅掩,皇冠不知滚落何处,青丝浸没在血色里,妖艳,如妖精,唯美,如墨画。
这个精明的皇帝从来没想到吧?他也会为自己算错了卦,爱错了人,乱了结局。
春末,桃花尽,说要一起看花的人已逝,埋在七尺花香下。
晃仙说烬帝曾托嘱他万万不可伤了天策将军。菁华一愣,尔而便知,那不过是烬帝的一点小怜悯罢了,帝王家的人吝啬得连点愧疚也不肯施舍。
转身,听,寂寞在喧哗,悲伤在舞阙,那首叫浮梦的歌,歌词很模糊,旋律很熟悉。
空回首,一场盛世繁华如昙花,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枯藤下又浮现那孤影,红朱砂,卓风华,倾城颜,吟蒹葭。催人泪流如雨下。
即使是江山长卷也会泛黄,被历史风化。唯有我对你一生的牵挂,任年华岁月也冲淡不了。妖君。
高二:陈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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