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酿酒1300字
那“月牙儿”极利极薄,用最后一丝气力滚落在书页上,借书页之口说出那最深最重的共鸣与许诺:让我带你去麦田。
“我们赶紧跑吧,”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妹妹小巧的、月牙似的指甲蹦落在书上,指甲刀的声音响一声,指甲就蹦下来一次,终于在书上形成了十个弯弯的新月。母亲拿书盛着指甲,用手一拂,那“月牙儿”便很含蓄地遮住“赶紧跑吧”和“再晚就来不及了”。十轮新月却没能遮住后面那句“他妈的”,妹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而后被妈妈打了嘴。
“不准说脏话。”妈妈把“月牙儿”倒进垃圾箱,把书合起来扔给我,“看的都是什么书?”妹妹在她说话的当儿凑过来,小小的身子依赖似的靠着我。“他、妈、的。”她悄悄附耳说道。我们俩笑成一团。妹妹伏在书上笑,刚剪过指甲的手指指点江山一样按在书上,待那圆润的满月移开,我看见她无意中按着的那个字是“跑”。
妹妹被捉去练琴了,我就继续把《麦田里的守望者》读下去,同时拿着铅笔圈点出所有的脏话。或许这是因为我想批驳:书里不该有那么多脏话。我百无聊赖地又圈出一个“他妈的”。隔壁隐约传来妹妹的哽咽。我无能为力地读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圈一个“混账”。书中的主人公实在是个理想主义者。
下午陪妹妹去考级,出租车上她沉默不语,我则继续读书。书中的主人公迷茫又纯真,某种近乎盖茨比式的纯真,抵抗长大却又不得不长大。他总有一天会爱上下班以后看马术的。他想守着麦田守着纯真,然而呢-我牵着妹妹的手磨着她圆钝的指甲-月亮和麦子都会被收割,麦子会被酿酒,成为《荒原狼》中黑老鹰酒馆里杯中的残余,被失意的成年人以一种漫不经心或愁绪万千的姿势喝下去。
妹妹把手抽出去,我这才看见她在哭,她说她不想考级也不喜欢小提琴,考完四级以后还有永无止境的级要考。姐姐救救我吧。
姐姐能怎么救你呢?要不然我们跑吧,像书中主人公一样快跑快跑,牵着手不要停,膝盖酸软踉踉跄跄,一路飞奔永不停歇。我们去哪里?去永乐岛,去麦田。
跑啊跑,像不像私奔?像。跑啊跑,像不像逃亡?像。跑啊跑,我终于知道我圈那些脏话的意思了。是什么?我是想骂。“他妈的、他娘的。”跑啊跑,他妈的。跑啊跑,不能停。我握着她的手不敢停驻,好像后面有怪物在追,好像迟一步就会被吞吃。但我意志多么坚定啊,我起码要让她跑到麦田里。我气喘吁吁地打定主意,如果怪物追上来了我就停住脚步,让妹妹继续跑下去,跑到永乐岛和麦田。怪物已经吃了我就不会去追她了。书中主人公多么理想主义啊。或者即便怪物仍要去追妹妹,也是晚些时候的事,她能多看几个小时的月牙儿。多么漂亮,眉眼弯弯。
我眨了眨眼。
我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丽莎不曾答应与“我”走,“我”也被捉回家。我们都会被吞吃。于是我给出我最大程度的应允:“乖,考好以后我带你去博物馆,带你去游乐园。”你穿蓝色的呢子衣服,坐着旋转木马一圈圈奔逃,一圈圈厮磨,而我站在大雨滂沱里,会闻见酒香,会看见残余月牙儿,会听见麦子沙沙作响。我会微笑。
她背着琴盒垂头丧气地抽泣着走了进去。
我在边上的长椅上坐下,翻开书时发现里面竟夹着一片母亲没抖开的指甲。那“月牙儿”极利极薄,用最后一丝气力滚落在书页上,借书页之口说出那最深最重的共鸣与许诺:让我带你去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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