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黑脖颈儿1600字
在我的家乡话里,颈字不读jing(四声),读geng(三声);在我的家乡话里,我们的我字不读wo,读wang(三声)。
那还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只有五六岁,生在农村,虽然是女孩儿,可我的脸和脖子有一条明显的黑白分界线。早上母亲为家人准备一盆洗脸水,全家人就用这盆水洗脸。记得母亲总说我,让我洗脸的时候把脖子也洗洗。冬天里的农村,早上是最冷的,昨夜的暖炕已经凉了,而早上的暖火还没有烧上来,从被窝爬出来,就要赶紧穿上棉袄,可是穿上厚厚的棉袄,洗洗脸可以,洗脖子实在是费劲儿。冬天的脖子很少出来见人,有棉袄和围脖在,我的黑脖子除了母亲大概也没有人知道。母亲一大早起来烧饭、喂猪,根本顾不上我。而我呢,小手浸了水,把脸打湿,揉揉眼睛就算了事,每日都要擦一点保湿的“雪花膏”倒是从不忘记。
从幼儿园起我就是班上的文艺骨干,每次演节目都少不了我。而我孩童时代记忆最深的一次难堪就是在一次文艺表演之前,也就是因为我的黑脖颈儿。
依稀记得那位老师是班上新来的实习老师,梳着一头短发,那个时候大概叫蘑菇头。老师瘦瘦高高,很清秀的样子。眼睛不算很大,看起来也很亲切。当然这也只是我如今想起来的那位老师的模样,想五六岁的时候,或许连亲切是什么意思还都不懂。
我们演出的节目是舞蹈小飞机。忘记了是为了什么活动准备,不过我记得,我就是站在最中央最前面的那一个,这在当时对于我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幼儿园的老教师们都喜欢我,说我聪明,跳舞的节奏感好。老师越夸我跳得越起劲儿。因为是冬天,老师们要求我们当天到学校再换服装。每个老师负责几个学生。而我被分在了那位实习老师的名下。
换衣服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当把棉袄脱下来,我的脖子终于见了天日,当时老师的惊讶眼神我还依稀记得,“这漂亮小姑娘,脖颈儿怎么这么黑?这要上台演出还不让人笑话死。”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实习老师看着我,眼神不知是责怪还是嘲笑。她一把把我拉到办公室的洗脸盆前,可是里面没有水。老师当时动作的迅速是我一个小孩子所无法企及的。我被老师拽着小手趔趄着。“去,去外面打点水来!”说着,老师拿起暖壶到了另一个办公室。我端着盆往校园一角的抽水笼头走。等接水回来,老师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水盆儿,放到盆架上,咕咚咚倒进了一些热水,然后就又是一把拽我到了水盆边。边说着“看这小脖颈儿黑的”,边给我脱棉袄。那动作不仅有速度,也有力度,似是推搡着我,我的脚前前后后地立不稳。脱完了随即便把棉袄系在我腰上。可是这时老师才发现,我个子不够高,她撩了一把水到我的脖子上,水全都留到了我的衣服里。看着这样不行,老师把水盆儿端到地上,一把把我摁到了水盆边儿上,我由站着变成了蹲着。就那么样地一只手摁着我的脑袋,使我低着头,一只手往我的脖子上撩水,还略带训斥地让我用手掖着点儿里面的衣领。“这脖子是多少天没洗了?把我肥皂都染黑了!”我根本分辨不清老师是不是在训我,一声儿都不敢吱。可是当老师给我洗了脖子,让我把头抬起来时发现我的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水。这可把这新来的实习老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自尊心就这么强啊?知道丢人不自己在家洗干净了,知道今天演节目!”老师用毛巾擦着我的脸和脖子。我的哭也由几滴眼泪变成了哭泣,一抽一抽地。老师见我越哭越厉害,不仅没有轻声安慰,反而厉声道:“你给我憋回去!”都说老师的话像圣旨,憋回去三个字刚一出老师的口,我立马就不敢出声了。“把眼泪擦干了,要不一会儿怎么演出呀?!”遵着老师的圣言,我擦了擦眼泪,乖乖地把演出的衣服换上……
还有一件小事让我现在想起来还不禁发笑,笑话就出在我们的家乡话上。幼儿园里本不要求写作文。大班的时候我们也认了不少的字。实习老师说用我们学过的字写一篇日记,就在课堂上写。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我写的是什么。只记得遇到了一个字不会写,就是wang们的wang字。上学前父母总叮嘱我,不会的不懂的就问老师。一听写作文我精神头倍儿足,遇到了不会的字,这个字又是怎么绕都绕不过去,我总想说我们怎样我们怎样的。我大胆地举起手:“老师,wang们的wang怎么写呀?”老师好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立即开口大笑。哪有这个字呀,就应该是我们的我。
一次“训斥”,一次无意中逗得老师的开心,这位老师似乎更喜欢我了。在她实习结束的时候,老师还特意跟我和另外一个小朋友合了一张影。
幼儿园的老师其实特别辛苦,或许用不着太多渊博的知识,用不着对孩子苦口婆心的教育。可是幼儿园的老师就似母亲一样,不仅仅是启蒙,还有生活上的吃喝拉撒。长大后我考入了师范学校,读的是小学教育,也才真正地感受到一个小学老师甚或一个幼儿教师的责任之重大。孩子在老师的手里前后趔趄,不知道那样的趔趄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可是我知道老师的心里充满着爱。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孩子的爱。是包括我们平日里看到孩子就发自内心地想去爱的那种爱,是那种孩子就应该被保护被爱的那种爱。
那个时候,那个年纪,我根本不知道感恩是什么意思,长大了之后母亲告诉我,那位老师对我特别好,特别照顾。可是当时没把老师的好放在心上,我不懂得,母亲也没当回事儿。如今留下的那张照片也已经模糊,老师在照片背面留下的几行字也已经因为年头太长而模糊不清。那位老师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曾记得。想必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当中总有那么一位或者几位已经被我们忘了姓名的老师,他们也曾给过我们很多很多。我清楚地知道,自从那个时候起,我的黑脖颈儿不见了,也知道了还有方言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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