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在乎的声音1500字
十四岁那年的夏天,我与父亲漫无目的地行走,似乎要迷失在这一段惊心动魄、又让人内心无比安宁的旅途上。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与目光,却要共同完成一段流浪,不在乎脚下,只在乎前方。 我其实很享受旅行这样漫长的时光,坐在车里,眼前只有一条笔直的公路,生命奔驰在无尽的遐想之上。 还记得父亲问我:“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出来么?”我摇摇头,看见父亲的眼神像是两轮温情的太阳。
他对我说:“我带你出来,是为了寻找一种声音。” 我又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他的回答。他笑着停下车子,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望见他站在壮美如诗的暮色中,伸出双手,拥抱着风。 我们大西北,常年刮风。和苍凉的月光一样,风声使得这片贫瘠且荒寒的土地变得更加冷峻,让人觉得不可靠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听着风声长大,再听着风声死去。我想起五岁那年的秋天,祖父领着我去墓地给一个远亲送葬。祖父是当地有名的阿訇,我们信仰伊斯兰教。
我记得,当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往墓穴的时候,祖父跪在一旁,虔诚地打开《古兰经》,在风声中祈祷起来。他的容颜与远山一样庄严,声音微微颤抖,与风纠结缠绕在一起,如同沉雾一样弥漫在肃穆的人群中间。所有的眼泪、所有的哀号与假装忧伤的表情,仿佛都被这种安宁的声音所震慑,时间在那一刻静止,灰鸟也好像停止了飞翔。 小小的我,当年站在祖父的身旁,因为惧怕死人而紧闭着双眼,因此灵魂只敞开着耳朵,于是,我听到风的沉吟,以及祖父低低的、好像是对主的哭诉。 但更多的灵魂拥有视觉,他们只望见在那一刻如同塑像的祖父,以及淡漠安静的故乡。所以,那种让我战栗的声音,他们没有在乎。 希望那个亡灵能够安息。 那年夏天我们停留的小镇,名字叫做莲花,有着不可言喻的禅意与安宁,它在甘肃南部的峡谷中风情万种地召唤着我们。 如同它的名字那样,前往那里的人们会感觉自己身处在另一个境界。 我与父亲住在小旅馆里,夜夜听着风声安眠。父亲点燃一支烟,又问我:“知道那种声音是什么了吗?” “风声?”我回答他,“到处都是风啊!” 这下换父亲摇头了,他有些失望。“你猜错了,并不是风。” 祖父十七岁那年离开了大西北,去往南方谋生。这片土地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希望,他却在它身上有过很大的梦想。 祖父离开的时候,和许多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他带了一捧故乡的黄土;与电视剧不同的是,他还收集了一罐西北的风。 若干年后他回来了,故乡的黄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城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他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问过他:“那罐风呢?” “扔了。”祖父说,“过淮河的时候渡船的说我行李太多,我只好把没用的都扔了。
那捧土撒进江里就没了,可是那些风却总是跟着我。” “你听——”祖父让我打开窗,“它们还在。” 我的耳畔,若干年前的风还带着无限的眷恋,深情地吟唱。 我似乎懂得了父亲所说的那种声音是什么。 离开莲花,我与父亲踏上归程。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想念我的祖父,我急于回家,我想祖父应该知道答案,他的大把长胡子定能告诉我一点儿什么。 父亲瞧出了我的心思,他笑着说:“没有用的,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他也许知道,但他无法表达这种声音是什么。” 我不相信。他一生去过好多地方,云游四海,眼神中总有让我触目惊心的色彩。 事实证明父亲错了。 祖父告诉了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你知道贝壳的心中为什么会拥有海的声音吗?那是因为它的家在那里。” 我终于点了点头。 “但这种声音太微不足道了,人们,包括贝壳自己,也许都不在乎它,可它有一种力量,让人找到自己的根。” 祖父坐在床前说完这些话,眼神中略带一些无名的忧伤。
我明白他当年为什么没有在南方定居了,因为这十几年来,他日日夜夜与大西北苍凉的风声为伴。 “这种声音,名字叫乡愁。” 他伸出手开始祈祷,无意间触碰到几缕阳光,也夹杂着风。这一大把澄澈的乡愁。 我相信,他的灵魂将会在故乡的土壤中安息,并获得永生。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祖父,“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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