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命留些空隙(转载)1300字
在昆德拉的哲学中,他不断强调着“非如此不可”的概念。他笔下的那些可怜的人儿便是挣扎在尼采的“eternal return”(永劫轮回)中,颠覆于生命之重轻,灵魂之于肉体的永劫矛盾里的最佳典范。他们最后支离破碎,是因为无法在两难的境地里保全自我,陷入轻之于重的泥淖而无法自拨,沉沦于“人类一思考,上帝便发笑”的荒诞境地,得不到救赎,走向自我毁灭。
昆德拉的狡黠微笑其实在质问:“你的救赎在哪儿?”不管是托马斯、弗兰茨还是萨宾娜,都将背叛作为逃离生命之重、寻找生命之轻的曙光。只有特丽莎痴恋着贝多芬交响曲的最后一章,那“非如此不可”的循环往复,但最后她也背叛了,出卖了忠诚之后,她一无所有。
于是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别样也可呢?麦克白弑王篡位,权势与金钱让他最后顿足长叹:“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生命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人,不能被影子所役使,那么我们在追求生命之重时不就是不断将轻若海绵的生命里那唯一能让阳光透入的小孔一个个填满吗?
我爱的萨冈,我爱的塞林格,他们的离经叛道便为此做了最好的注解:生命并不是非如此不可,而是那样也可,别样也可。他们追逐着的生命,便是停顿,用最好的光阴酿成自己最爱的美酒,然后一饮而尽。
我还记得一位老人。那日的偶然,让我看到他接受凤凰卫视的专访。于是,一本惊世骇俗的书,一位现已白发苍苍的智者,一段被遗落的时光,几张铺落在阴冷监狱里的纸,所有的所有,交织着斑谰的光线与阴霾的乌云,混杂着璀璨的微笑和迷茫的泪水,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幸福重逢了。他是柏杨,在监狱里一蹲便是二十年。当我读着《史记·商君列传》里的句子“千士之诺诺不若一士之谔谔;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裘”时,我想起了他,旋即泪水迷蒙,那一本《丑陋的中国人》我拜读过了,被里面对酱缸文化的描写所感染。我知道他的二十年荒废了,他却说:“我感谢这一切。”他的每一天,即使是面对空白的墙壁、高高的栅栏,他也从未停止思考。或许真如他所说,他需要空隙。这二十年的断点,只是断点,不是空白,更不是终止。这个断点让他的生命更好地衔接起来了,这段空隙着的时光就是他真正得到自我救赎的时刻。柏杨笑了,因为他懂得轻与重,空虚与充实,这才是生命的大实在,大完满。
我时常回想着他们,昆德拉笔下的压抑与逃遁;萨冈的忧愁与痴狂;塞林格的孤独与守望;柏杨的断点与重逢。他们都在为制造生命空隙而奋斗着。我时常回想着他们,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空隙时不知所措。
“这不是我的梦,用于装饰一行诗。我不能更接近上帝与天堂,甚之于我生活在凡尔登。”我继续背着,“我是它的圆石岸,飘拂而过的风。在我掌中一握的,是它的水,它的沙,它灵魂最僻隐处,高高地躺在我的思想中。”梭罗逃到了瓦尔登,总有一天,我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瓦尔登吧!
停止追逐,让时间也停滞,在自我的空隙中,我希望找到永生。那绝不是尼采的永劫轮回,也不是“非如此不可”,而是昆德拉有如神谕的呼唤:别样也可,别样也可。
故事的最后,托马斯为特丽莎拂去眼里的灰尘,两人在车祸中丧生;萨宾娜离开了弗兰茨,弗兰茨在一次打斗中身亡,他的遗体永永远远地属于他的妻子了。他们的生命都是以死亡作为空隙,幸福而满足地追寻到了苦恼了一生的重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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