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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姑娘(3)(转载)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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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巴贝德

  瓦利斯州的头等射手是谁呢?的确,只有羚羊知道得最清楚。“当心洛狄这人啊!”谁

  是最漂亮的射手呢?“当然是洛狄啊!”女孩子们说;不过她们却不提什么“当心洛狄这人

  啊!”

  就是她们的母亲也不愿提出这样一个警告,因为洛狄对待这些太太跟对待年轻姑娘们是

  一样地有礼貌。他非常勇敢,也非常快乐,他的双颊是棕色的,他的牙齿是雪白的,他的眼

  睛黑得发亮。他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还只有20岁。

  他游泳的时候,冰水不能伤害他。他可以在水里像鱼似的翻来覆去;他爬起山来比任何

  人都能干;他能像蜗牛似的贴在石壁上。他有非常结实的肌肉。这点从他的跳跃中就可以看

  出来——这种本领是猫先教给他,后来羚羊又继续教给他的。

  洛狄是一个最可靠的向导,他可以凭这种职业赚许多钱。他的叔父还教给他箍桶的手

  艺,但是他却不愿意干这个行业。他唯一的愿望是做一个羚羊猎人——这也能赚钱。人们都

  说洛狄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只可惜他的眼光太高了一点。他是被许多女子梦想着的跳舞

  能手;的确,她们有许多人从梦中醒来还在想念着他。

  “他在跳舞的时候吻过我一次!”村塾教师的女儿安妮特对一个最好的女朋友说。但是

  她不应该说这句话——即使对她最亲密的女朋友也不应该。这类的秘密是很难保守的——它

  简直像筛子里的沙,一定会漏出去。不久大家都知道心地好、行为好的洛狄,居然在跳舞时

  候吻了他的舞伴。然而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他却没有吻。

  “要注意他!”一个老猎人说。“他吻了安妮特。他已经从A开始了①,他将会依照字

  母的次序一一吻下去。”

  ①安妮特的名字Annetter是以A这个字母开始的。

  直到现在为止,爱管闲事的人只能宣传洛狄在跳舞的时候吻过舞伴。他的确吻过安妮

  特,但她并不是他心上的那朵花。

  在贝克斯附近的一个山谷里,在一个潺潺的溪涧旁的大胡桃树林中,住着一个富有的磨

  坊主。他的住屋是一幢很大

  的房子,有三层高楼,顶上还有望楼。它的屋顶铺了一层木板,上面又盖了一层铁皮,

  所以在阳光和月光下,屋顶经常放出光来。最大的望楼上有一个风信标——一个插着闪亮的

  箭的苹果:这代表退尔所射出的那一支箭①。磨坊显得兴旺舒服,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把它画

  出来或描写出来。但是磨坊主的女儿却不容易画或描写出来——至少洛狄有这样的看法。

  ①威廉•退尔(VilhelmTell)是瑞士传说中的一个民族英雄。瑞士在14

  世纪受奥国的统治。奥国皇室驻瑞士的总督盖斯勒(Gessler)在市场上碰到了威

  廉•退尔。退尔拒绝对那代表他的职位的帽子敬礼,因而被捕。如果威廉•退尔想得到自

  由,他必须这样做:在他儿子头上放一个苹果,在离开80步的地方,用箭把苹果射穿。他

  果然射穿了苹果而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儿子。当他正感到兴奋的时候,他的第二支箭露了出

  来。总督问他这支箭是做什么用的,他回答说:“如果我没有射中苹果,我就要用这支箭射

  死你!”总督马上又把他囚禁起来。后来起义的农民把他释放了。

  但是他却在自己的心中把她描绘出来了:在他的心里,她的一双眼睛亮得像燃烧着的

  火,而这把火像别的火一样,是忽然燃烧起来的。其中最妙的一点是:磨坊主的女儿——美

  丽的巴贝德——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平时和洛狄交谈从来不超过一两个字。

  磨坊主是一个有钱的人。他的富有使得巴贝德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洛狄对自

  己说:没有什么东西会高得连爬都爬不上去。你必须爬;只要你有信心,你决不会落下来

  的。这是他小时候得到的知识。

  有一次,洛狄恰巧有事要到贝克斯去。路程是相当长的,因为那时铁路还没有筑好。瓦

  利斯州的广大盆地从伦河区的冰河开始,沿着辛卜龙的山脚,一直伸到许多大小不同的山峰

  中。上游的伦河常常漫出河岸,淹没田野和公路,碰见什么就毁灭什么。到西翁和圣•莫利

  斯这两个小城市,这盆地就弯得像肘一样:过了圣•莫利斯,盆地变得更加狭窄了,只剩下

  了河床和一条小路。瓦利斯州就到此地为止;它的边境上耸立着一座哨岗似的古塔。人们可

  以从这儿望见一座在石桥对面的收税人的房子。华德州就从这儿开始。离此不远就是这州的

  第一城市贝克斯。旅客越向前走,就越看得见丰饶和肥沃的征象:他完全是在胡桃树和栗树

  林中旅行。柏树和石榴隐隐约约地在这儿那儿露出来。这儿的天气好像意大利那样温暖。

  洛狄来到了贝克斯。他办完事以后,就在城里随便走走。他没有看到磨坊主的任何孩

  子,连巴贝德都没有看到。这是他所料想不到的。

  天黑了。空中充满了野麝香草和菩提树花的香气。所有的青山似乎披上了一层发光的、

  天蓝色的面纱。四周是一片

  沉寂。这不是像睡着了或死一样的沉寂——不是的,这好像是大自然屏住了呼吸,在等待她

  的面影摄到蓝色的天空上去。在绿草原上的树木中,这儿那儿竖着一些杆子。杆子上挂着电

  线,一直通向这静寂的山谷外。有一根杆子上贴着一个东西。这东西一动也不动,很容易使

  人误认为一根干枯的树干。但这是洛狄。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他周围的大自然一样。

  他不是在睡觉,也没有死掉。世上巨大的事件或个人重要的遭遇常常要在电线中通过,

  而电线也从来不以微微的动作或小小的声音把这秘密泄露出来;同样,现在也有一件东西在

  浴狄的心里通过——一个强烈的、不可抗拒的思想。这是一个与他一生的幸福有关的思想—

  —也是从此刻起经常环绕着他的心的一个思想。他的眼睛在凝望着一样东西——一道从树林

  里磨坊主家巴贝德的住房里射出来的灯光。洛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人们很容易以为他在

  向一只羚羊瞄准。不过此刻他本人也很像一只羚羊,因为羚羊有时也会像一个石雕的动物似

  的站着,但只要有一块石子滚到它身旁,它马上就会跳起来,把猎人远远地扔在后面。洛狄

  也这样——有一个思想突然滚进他的心里。

  “不要胆怯!”他说。“到磨坊去拜访一次吧!对磨坊主去道一声晚安,对巴贝德去道

  一声日安。只要你不害怕跌下来,你就永远不会跌下来的。如果将来我会成为巴贝德的丈

  夫,她迟早总是要见我的。”

  于是洛狄大笑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向磨坊走去。他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他要求的是

  巴贝德。

  满河的黄水在滚滚地流。柳树和菩提树垂在这激流上。洛狄在路上走;正如一支老摇篮

  曲里所唱的,他是:

  ……走向磨坊主的家,

  家里什么人也没有,

  只有一只小猫在玩耍。

  这猫儿站在台阶上,拱起它的背,说了一声:“喵!”不过洛狄一点也没有理会猫儿的

  招呼。他敲敲门,没有谁答应,也没有谁来开门。“喵!”猫儿又叫起来。如果洛狄还是一

  个小孩子的话,他就会懂得这动物的语言,他就会知道猫儿是说:“没有谁在家呀!”但是

  现在他得走进磨坊去亲自探问一下。他在里面得到了回答:主人有事旅行到因特尔拉根城去

  了。据塾师——安妮特的父亲——所作的学者式的解释,“因特尔拉根”就是In-ter

  lacus①,即“湖与湖之间”的意思。磨坊主已经走得很远,巴贝德也走了。有一个盛

  大的射击比赛会即将举行:明天早晨就要开始,而且要继续整整八天。凡是住在讲德文各州

  的瑞士人都要来参加。

  ①这是拉丁文。一般的学究总喜欢在谈话时用几个拉丁字。

  可怜的洛狄!他可说是选了一个很倒楣的日子来拜访贝克斯。他现在只好回家了。事实

  上他也就这样做了。他从圣•莫利斯和西翁那条路向他自己的山谷、向他自己的山里的家走

  去。但是他并没有灰心。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好转了,因为他的心情从来

  就没有坏过。

  “巴贝德现在住在因特尔拉根,离此有好几天的路程,”他对自己说。“如果走现成的

  大路,路程当然是很长的。但是如果走山上的小路,那就不算太远——这正是一个羚羊猎人

  应该走的路。这条路我以前曾走过一次。我最初的家就在因特尔拉根;我小时曾跟我的外祖

  父在那儿住过。现在那儿却有射击比赛!我正好去表演一下,证明我是第一流的射手。我只

  要一认识巴贝德,就会在那儿陪她在一起了。”

  他背起一个轻便的行囊,里面装满了星期日穿的最好的衣服;他的肩上扛着一杆猎枪和

  猎物袋。这样,洛狄就爬上山,走一条捷径;当然路程还是相当长的。不过射击比赛还

  不过刚刚开始,而且还要继续一个多星期。在这整个期间,磨坊主和巴贝德据说就住在

  因特尔拉根的亲戚家里。洛狄走过介密山峡;他打算在格林达瓦尔得下山。

  他精神饱满地、兴高采烈地走着,呼吸着新鲜、清洁、爽神的山中空气。他后面的山谷

  越来越深;他前面的视野越来越广阔。这儿冒出一座积雪的高峰;那儿也冒出一座积雪的高

  峰。不一会儿,一长串白色的阿尔卑斯山山脉就现出来了。

  洛狄认识每一个积雪的山峰。他径直向警号峰走去,这峰在蓝色的天空中伸着它那扑满

  了白粉的石指。

  最后他总算走过了最高的山脊。绿油油的草地一直伸展到他的老家所在的山谷里。这里

  的空气很清新,他的心情也很轻松愉快。山上和山谷里是一片青枝绿叶和花朵。他的心里充

  满了青春的气息:他觉得他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死。生活、斗争和享受!他像鸟儿一样地

  自由,像鸟儿一样地轻快!

  燕子在他的身旁飞过,唱出他儿时常听到的一支歌:“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一

  切都显得轻松,显得快乐。

  再下面就是天鹅绒似的绿草地;草地上点缀着一些棕色的木屋。路西尼河在潺潺地流

  着。他看到了冰河和它的淡蓝色的、积着脏雪的边缘。他向深谷里望去,看到了上游和下游

  的冰河。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情绪很激动。一时间巴贝德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消逝了,因为

  他心里充满了记忆,激动得厉害。

  他又向前走,一直走到他儿时跟许多孩子一道卖木雕小房子的地方。他的外祖父的房子

  就在一个杉树林的后面,现在那里面却住着陌生人。有许多孩子从大路上向他跑来,兜售他

  们的货物。他们中间有一个向他兜售一朵石楠。洛狄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预兆,因此他就想起

  了巴贝德。不一会儿他走过了桥;路西尼河的两条支流就在这儿汇合。这儿的森林很密,这

  儿胡桃树撒下深荫。他现在看到了飘扬的国旗——红底上绘着白十字的国旗:这是瑞士的国

  旗,也是丹麦的国旗。现在因特尔拉根就在他眼前了。

  在洛狄的眼中,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什么城市也比不上它。它是一个打扮得很

  华丽的瑞士城市。它不像其

  他的买卖城,没有那么一大堆用笨重的石头筑成的房子,没有那么一副冷冰冰的、华而不实

  的外表。这山谷里的木屋看上去好像是自动从山上跑下来的。它们在这清亮的、流得像箭一

  样快的河边参差不齐地排列着,形成了街道。最美丽的一条街是从洛狄儿时住在这儿的时候

  起慢慢地发展起来的。这条街好像是用他的外祖父雕的那些漂亮木屋——它们现在全都藏在

  老屋的柜子里——修建起来似的。它们被移植到此地来,像那些老栗树一样,已经长得很大

  了。

  每幢房子是一个所谓的“旅馆”。窗子上和阳台上都雕着花,屋顶向外突出。这些房子

  全都布置得美丽整齐。每一幢前面有一个花园,把房子从宽广的石铺路上隔开。跟这些房子

  在一起的还有许多别的房子,它们都是在路的一边。要不是这样,它们就会彼此挡住,看不

  见它们面前的新绿草原——草原上有奶牛在吃草,并且发出阿尔卑斯山草原上所特有的那种

  铃声。草原的四面围着高山,只有一边留出一个缺口,使人可以遥遥望见那个积雪的、亮晶

  晶的少女峰——这是瑞士一座最美丽的山峰。

  这儿有多少从外国来的、服装华丽的绅士淑女啊!有多少从附近各州来的乡下人啊!每

  个射手在帽子的花环中插着自己的号数。这儿有音乐,也有歌唱;有管风琴,也有喇叭;有

  喧声,也有闹声。屋上和桥上都饰着诗和纹章。旗帜和国旗在飘扬。枪弹一颗接着一颗地在

  射击。在洛狄的耳中,枪声是最好的音乐。这里的热闹场面使他忘记了他这次旅行的目的地

  ——巴贝德。

  现在射手们都向靶子聚拢来。洛狄马上也加进他们的行列,而且他是一个最熟练、最幸

  运的人——每次他都打中靶子。

  “那个陌生人是谁呢——那个年轻的射手?”大家都问。

  “他讲法文——瓦利斯州人讲的法文。但是他也能流利地用德文表达他的意思①!”另

  外有些人说。

  ①瑞士分做三个区域:法文区、德文区和意大利文区;所以瑞士人一般都讲三种语言。

  “据说他小时候也在格林达瓦尔得附近住过,”第三个人说。

  这个年轻人真是生气勃勃。他的眼睛炯炯有光,他的臂膀稳如磐石,因此他一射就中。

  幸运可以给人勇气,但洛狄自己早已有了勇气了。他立刻获得了一大批朋友;他们向他道贺

  和致敬。在这个时刻,他几乎把巴贝德忘记了。忽然有一只沉重的手落到他的肩上,同时有

  一个很粗的声音用法文对他说:

  “你是从瓦利斯州来的吗?”

  洛狄转过头来,看到一个红红的愉快的面孔。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就是贝克斯的

  那个富有的磨坊主。他的粗大的身躯几乎把苗条而美丽的巴贝德遮住了;但是她的那双光亮

  而乌黑的眼睛却在他后面窥望。这个富有的磨坊主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的那一州出了这么

  一个获得了一切人尊敬的好射手。洛狄真算得是一个幸运的年轻人。他专程到这里来寻找

  的、而来后又忘记了的那个对象,现在却来寻找他了。

  人们在遥远的异地遇见故乡人的时候,他们马上会结成朋友,彼此交谈起来。洛狄凭自

  己的射击在这次比赛中变成了最出色的人物,正如这磨坊主凭他的财富和好磨坊变成了家乡

  贝克斯的名人一样。他们现在彼此握着手——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巴贝德也诚恳地

  握住洛狄的手。他也握着她的手,而且凝视了她一会儿,羞得她满脸通红。

  磨坊主谈起他们到这儿来所经过的那条遥远的道路,和所看到的一些大城市。听他说

  来,这次的旅程真不短,因为他们得坐轮船、火车和马车。

  “我倒是选了一条最短的路。”洛狄说。“我是从山上翻过来的。什么路也没有比这

  高,不过人们倒不妨试试。”

  “也不妨试试跌断你的脖子,”磨坊主说。“看样子,你这个人胆大如天,迟早总会把

  脖子跌断的。”

  “只要你不认为自己会跌下来,你是不会跌下来的!”洛狄说。

  因为洛狄跟这富有的磨坊主是同乡,所以磨坊主在因特尔拉根的亲戚(磨坊主和巴贝德

  就住在他们家里)就邀请洛狄去看他们。对洛狄说来,这样的邀请是最理想不过的。幸运之

  神现在跟他在一起:她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相信你自己和记住这句话:“上帝赐给

  我们硬壳果,但是他却不替我们把它砸开。”

  洛狄在磨坊主的亲戚中间坐着,好像是他们家庭的一员。大家为最好的射手干杯;巴贝

  德也跟大家一起碰着杯。洛狄也回答他们的敬酒。

  黄昏时候,大家在老胡桃树下,在那些漂亮旅馆面前的清洁路上散着步。这儿人很多,

  略有些拥挤。所以洛狄不得不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巴贝德扶着。他说他非常高兴在这里碰到从

  华德州来的人,因为华德州和瓦利斯州是两个非常好的邻州。他那么诚恳地表示出他的愉

  快,以致巴贝德也情不自禁地把他的手捏了一下。他们在一起散着步,差不多像一对老朋友

  一样;她这个娇小美丽的人儿,谈起话来倒很有风趣。她指出:外国来的一些女客们的服装

  和举止是多么荒唐和可笑;洛狄对这些话非常感兴趣。当然她并不是在讥笑她们,因为她们

  可能是大家闺秀。的确,巴贝德知道得很清楚,她的甜蜜可爱的干妈就是一个有身份的英国

  女子。18年以前,当巴贝德受洗礼的时候,这位太太就住在贝克斯。她那时就给了巴贝德

  一个很贵重的胸针——巴贝德现在还戴着它。干妈曾经来过两次信;巴贝德今年还希望在因

  特尔拉根遇见她和她的女儿呢。“这几个女儿都是老小姐,快30岁了,”巴贝德说。——

  当然,她自己还不过18岁。

  她那张甜蜜的小嘴一忽儿也不停。巴贝德所讲的每件事情在洛狄听起来都显得非常重

  要。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也都讲了出来:他到贝克斯来过多少次,他对于磨坊知道得多么

  清楚,他怎样常常看见巴贝德(她当然没有注意到他),他最近怎样到磨坊去过一次,他的

  心那时怎样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她和她的父亲怎样都不在家——都走得很远,但是远

  得还不足以使他无法爬过横在路上的高山。

  是的,他讲了这些话,而且还讲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他说,他多么喜欢她——而且他到这儿来完全是为了她,并不是为了射击比赛。

  巴贝德一句话也不说;他似乎把自己的秘密对她讲得太多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太阳落到高大的石壁后面去了。少女峰被附近山上的黑森林环绕着,

  显得分外地灿烂和华丽。许多人都站下来静静地凝望。洛狄和巴贝德也对这雄伟的景色凝

  望。

  “什么地方也没有这儿美!”巴贝德说。

  “世上再也找不出像这样的地方!”洛狄说,同时望着巴贝德。

  “明天我得回家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到贝克斯来看我们吧!”巴贝德低声说。“你来看我们,我的父亲一定非常高兴。”

  5.在回家的路上

  啊,第二天他在高山上向回家的路上走的时候,他背的东西真不少!是的,他有三个银

  杯,两支漂亮的猎枪和一个银咖啡壶——当他自己有了家的时候,这个咖啡壶当然是有用

  的。但是这还不能算是最重的东西。他还得背一件更重、更沉的东西——也可以说是这东西

  把他从高山上背回家来的。

  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下着雨。云块像丧布似的覆在山顶上,把那些闪亮的山峰都盖

  住了。斧子最后的伐木声在森林中发出回响。粗大的树干朝山下滚来。从高处望,这些树干

  好像火柴棒,但它们是可以做大船的桅杆的。路西尼河在唱着单调的歌,风在呼呼地吹,云

  块在移动。

  这时洛狄身旁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他并肩走。他一直没注意,只有当她贴得这样近的

  时候,他才看到她。她也想走过这座山。她的眼里含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你不得不看它

  们;而这对眼睛是那么亮,那么深——简直没有底。

  “你有爱人没有?”洛狄说,因为他的心里现在充满了爱的感觉。

  “没有!”这姑娘回答说,同时大笑起来。但是她说的似乎不是真话。“我们不要走弯

  路吧!”她继续说。“我们可以更往左一点。这样,路就可以近些!”

  “对!而且还很容易掉到冰罅里去呢!”洛狄说。“你并不太熟悉这条路,但是你却想

  当一个向导!”

  “我熟悉这条路!”她说,“而且我的思想也很集中。你老在留神下边的冰罅,但是在

  这儿你应该留神冰姑娘才对。据说她对人类很不客气。”

  “我并不怕她,”洛狄说。“在我小时候她就得放过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她更捉不

  住我了。”

  天变得更黑了。雨在下着,雪也飞来了,闪着白光,晃人眼睛。

  “把手伸给我吧,我可以拉着你爬!”姑娘说,同时用她冰冷的手指摸了他一下。

  “你拉着我?”洛狄说,“我并不需要一个女子帮助我爬山!”

  于是他就大踏步从她身边走开。雪积在他的身上,像一件外衣。风在呼啸着。他听见这

  姑娘在他后面笑着唱着,她的笑声和歌声引起一种奇怪的回声。他相信这一定是为冰姑娘服

  务的一个妖怪。他小时曾在这些山上旅行过。他在这儿宿夜的时候,他就听到过这类的事

  情。

  雪下得小了。他下面是一片云雾。他回头望望,什么人也看不见。但是他仍然听到笑声

  和歌声——这可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洛狄到达了这山的最高部分;路开始从这儿伸向下边的伦河流域。他向夏莫尼望去;在

  一片蓝天上面,他看到两颗亮晶晶的星星。于是他想起了巴贝德,想起了他自己和自己的幸

  运。这些思想使他感到温暖。

  6.拜访磨坊

  “你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回来!”他的年老的婶母说。她的奇怪的鹰眼睛射出光芒;她

  以一种奇怪的痉挛动作前后摇着她那满是皱纹的瘦颈,而且摇得比平时还要快。“洛狄,你

  正在走运!我的亲爱的孩子,我得吻你一下!”

  洛狄让她吻了一下,但是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只不过是勉强接受这种家庭的小小温

  情。

  “你长得多么漂亮啊,洛狄!”这老太婆说。

  “不要叫我胡思乱想吧,”洛狄回答说,大笑了一声。他喜欢听这类的话。

  “我再说一次,”她说,“你在走运!”

  “对,我想你是对的!”他说,同时想起了巴贝德。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到那深溪里去一趟。

  “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到家了,”他对自己说。“照他们应该到家的日子算来,已经过了

  两天了。我得到贝克斯去一趟!”

  洛狄于是到贝克斯去;磨坊里的人都回来了。大家都欢迎他:住在因特尔拉根的人也托

  人向他致意。巴贝德没有讲很多话。她现在变得很沉默,但是她的眼睛在讲话——对洛狄说

  来,这已经很够了。磨坊主素来多话,而且喜欢以他自己的想法和风趣话使别人发笑;但是

  这次他似乎只愿意听洛狄讲自己的打猎故事:羚羊猎人在高山上有不可避免的危险和困难,

  他们怎样得在石崖上的不牢的“雪檐”上爬(这些雪檐是冰雪和寒气冻在石壁上的),他们

  怎样得走过横跨深渊的雪桥。

  洛狄一谈起猎人的生活、羚羊的狡猾和它的惊人的跳跃、狂暴的“浮恩”和来势汹汹的

  雪崩,他的脸上就显得格外好看,他的眼睛就射出光芒。他注意到他每讲一个新的故事,磨

  坊主对他的兴趣就增加一分。使这老头子特别感到兴趣的是这年轻猎人所讲的一个关于兀鹰

  和巨鹰的故事。

  离这儿不远,在瓦利斯州,有一个鹰窠很巧妙地建筑在一个悬崖下面。窠里有一只小

  鹰;要捉住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天以前有一个英国人曾经答应过,假如洛狄能把那

  只雏鹰活捉下来,他可以给他一大把金币。

  “但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限度呀,”洛狄说。“那只雏鹰是没有办法捉到的;除非你是

  个疯子,你才敢去试试。”

  他们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聊天;洛狄觉得夜太短了。这是他第一次拜访磨坊。他离开的

  时候,已经过了夜半了。

  灯光还在窗子里和绿树枝间亮了一会儿。客厅的猫从天窗里爬出来,与沿着排水管走来

  的厨房的猫相会。

  “磨坊里有什么消息没有?”客厅的猫问。“屋子里有人秘密地订了婚,而父亲却一点

  也不知道。洛狄和巴贝德整晚在桌子底下彼此踩着脚爪。他们甚至还有两次踩到我的脚爪

  上,但是我却没有叫,为的是怕引起别人注意!”

  “要是我,我可要叫的!”厨房的猫说。

  “厨房里的事情不能与客厅里的事情相提并论,”客厅的猫说。“不过我倒很想知道,

  假如磨坊主听到他们订了婚,他会有些什么意见!”

  的确,磨坊主会有什么意见呢?这也是洛狄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叫他老等着,他可办

  不到。因此,没有过多少天,当公共马车在瓦利斯州和华德州之间的伦河桥上走过的时候,

  车里就坐着一个旅客——洛狄。他像平时一样,心情非常好;他愉快地相信,这天晚上他一

  定会得到“同意”的答复。

  黄昏时候,公共马车又在往回走。洛狄也坐在里面往回走。不过客厅的猫却带着一个消

  息跑进磨坊。

  “你这个待在厨房里的家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磨坊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事

  情完了!洛狄天黑时到这儿来过。他和巴贝德在磨坊主的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小声小气地讲了

  一大堆话。我躺在他们的脚下,但是他们没有理睬我,连想都没有想到我。

  “‘我要当面对你父亲讲!’洛狄说。‘这是最可靠的办法。’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巴贝德说,‘替你打打气!’

  “‘我有足够的勇气,’洛狄说,‘但是有你在场,不管他高兴不高兴,他总得客气

  些。’

  “于是他们就进去了。洛狄踩了我的尾巴,踩得真够厉害!洛狄这个人真笨。我叫了一

  声,不过他和巴贝德全没有理我。

  他们把门推开,两个人一齐进去,我当然走在他们前面。我马上跳到椅背上,因为我怕

  洛狄会踢我。哪晓得磨坊主这次倒踢起人来。他踢得才凶呢!把他一脚踢出门外,一直踢到

  山上的羚羊那里去了。现在洛狄可以瞄准羚羊,但可不能瞄准我们的小巴贝德了。”

  “不过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呀?”厨房的猫问。

  “什么吗?人们在求婚时说的那套话,他们全说了。比如:‘我爱她,她爱我。如果桶

  里的牛奶够一个人吃,当然也可以够两个人吃的!’

  “‘但是她的地位比你高得多,’磨坊主说。‘她坐在一堆金沙上——你知道得很清

  楚。你攀不上呀!’

  “‘只要一个人有志气,世上没有什么攀不上的东西!’洛狄说,因为他是一个直爽的

  人。

  “‘你昨天还说过,那个鹰窠你就爬不上。巴贝德比鹰窠还要高呢。’

  “‘这两件东西我都要拿下来!’洛狄说。

  “‘如果你能把那只小鹰活捉下来,那么我也可以把巴贝德给你!’磨坊主说,同时笑

  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吧,洛狄,谢谢你来看我们!明天再来吧,你在这儿什么人也看

  不到了。再会吧,洛狄!’

  “巴贝德也说了再会。她的样子真可怜,简直像一只再也看不见母亲的小猫一样。

  “‘男子汉,说话算话!’洛狄说。‘巴贝德,不要哭吧,我会把那只小鹰捉下来

  的!’

  “‘我想你会先跌断你的脖子!’磨坊主说,‘要是这样,你再也不能到这儿来找麻烦

  了!’

  “我认为这一脚踢得很结实。现在洛狄已经走了;巴贝德在坐着流眼泪。但是磨坊主却

  在唱着他旅行时学到的那支德文歌!这类的事儿我也不愿再管了,因为管了没有什么好

  处!”

  “你不过是说说罢了!”厨房的猫说。

  7.鹰窠

  山路上有一阵愉快的歌声飘来。这歌声很洪亮,表示出勇气和快乐的心情。唱的人就是

  洛狄。他正要去看他的朋友维西纳得。

  “你得帮我一下忙!我们得把拉格利找来,因为我想要取下崖顶上的那个鹰窠!”

  “你还不如去取月亮里的黑点子。这比取那个鹰窠难不了多少!”维西纳得说。“我看

  你的心情倒蛮快活呢!”

  “对啦,因为我要结婚了!不过,讲老实话,我得把实情告诉你!”

  不一会儿维西纳得和拉格利就知道了洛狄的用意。

  “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他们说。“事情不能这样办!你会跌断你的脖子的!”

  “只要你不怕跌下来,你就决不去跌下来的!”洛狄说。

  半夜里,他们带着竿子、梯子和绳子出发了。路伸进灌木林,通过松散滚动的石子;他

  们一直向山上爬,爬了一整夜。他们下面的水在潺潺地流,他们上面的水在不停地滴,半空

  浮着的是漆黑的云块。这队猎人到达了一个峻峭的石壁;这儿比什么地方还要阴暗。两边的

  石崖几乎要碰到一起了,只有一条很狭的罅缝露出一片天来。石崖下面是一个深渊,里面有

  潺潺的流水。

  这三个人静静地坐着。他们等待天明。如果他们想捉住小鹰的话,他们必须等母鹰在天

  明飞出时一枪把她打死。洛狄一声也不响,好像他变成了他坐着的那块石头的一部分似的。

  他把枪放在面前,扳上了枪机;他的眼睛注视着石崖的顶——鹰窠就藏在那儿一块突出的石

  头底下。这三个猎人需要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呢!

  忽然间,他们听到头上有一阵骚动的飕飕声。一只庞大的物体在飞动,把天空遮暗了。

  这黑影刚一离开窠,两杆猎枪就瞄准它了。有一枪打了出去;那双张着的翅膀拍了几下。接

  着就有一只鸟慢慢地坠落下来,这只鸟和它张着的翅膀几乎可以把整个的深渊填满,甚至把

  这几个猎人也打下去。最后这鸟儿在深渊里不见了。它降落的时候折断了许多树枝和灌木

  林。

  这几个猎人现在开始工作了。他们把三把最长的梯子头抵头地绑在一起;这样,这梯子

  就可以达到很高的地方。但是梯子最高的一级所能达到的地方,离鹰窠还有相当距离。鹰窠

  是藏在一块突出的石头底下,而通到这窠的石壁却光滑得像一堵墙。经过一番商议以后,这

  几个人决定再接上两把梯子,从崖顶上放下来,跟下面的三把梯子衔接起来。他们花了好大

  一番气力才找来了两把梯子,把它们头抵头地用绳子绑好,然后再把它们沿着那个突出的石

  头放下来,这样梯子就悬在深渊的半空,而洛狄则坐在它们最低的一个横档上。这是一个寒

  冷的清晨;云雾正从这个漆黑的深渊里升上来。洛狄好像是一只坐在雀子在筑巢时放在工厂

  烟囱边上的一根干草上的苍蝇,而这根草正在飘动。如果这根草掉下来,只有苍蝇可以展开

  翅膀,逃出性命。但是洛狄却没有翅膀,只会跌断脖子。风在他身边呼呼地吹。深渊底下的

  水正从融化着的冰河——冰姑娘的宫殿——里轰轰地向外流。

  他把这梯子前后摇摆,正如一个蜘蛛要网住物件时摇摆它的细长的蛛丝一样。当他在第

  四次接触到下面的梯子时,他就牢牢地钩住下面的梯顶,用他的能干的手把悬着的和搭着的

  梯子绑在一起;但是梯子仍然在摇摆,好像它们的铰链全都松了似的。

  这连在一起的五根长梯子,像一根飘摇的芦苇似的,撞着垂直的石壁。现在最危险的工

  作开始了:他得像一只猫似的爬上去。洛狄做起这种事来当然是不难的,因为猫已经教会了

  他怎样爬。他一点也不知道昏迷的女神就浮在他后面的空中,而且正向他伸出珊瑚虫一样的

  手来。当他爬到梯子顶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高度还不足以使他看到鹰窠里的情景。他只

  能用手够到它。他把鹰窠底下那些密密的枝条用手摸了一下,看这些枝条够不够结实。他抓

  住了一根牢固的枝条以后,顺势一跃,就离开了梯子,于是他的头和胸部就升到鹰窠上面。

  这时他就闻到一股死尸的臭味,因为鹰窠里有许多腐烂了的羚羊、雀子和绵羊。

  昏迷之神因为控制不了他,只好把这些有毒的臭味朝他的脸上吹来,好叫他昏过去。在

  下边张着大口的黑色深渊里,冰姑娘披着淡绿色的长发,坐在翻腾的水上。她的一对死冰冰

  的眼睛像两个枪眼似的盯着洛狄。

  “现在我可要捉住你了!”

  洛狄在鹰窠的一角看到了小鹰。虽然它现在还不能飞,它已经是一只庞大、凶恶的鸟

  了。洛狄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他使尽气力用一只手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同时用另一只手把绳

  子的活结套在这小鹰的身上。这只鸟现在算是活生生地被捉住了。洛狄把它的腿牢牢地系在

  活结里,然后把它向肩上一扔,使它低低地悬在他下面。这时有一根绳子从上面放下来了。

  他紧紧地握着这根绳子,徐徐下落,直到他的脚尖触到梯子最高的一根横档为止。

  “扶稳!只要你不害怕跌下来,你就永不会跌下来的!”他很早就有这种认识;现在他

  就照这种认识办事。他稳稳地扶着梯子向下爬。因为他相信他不会跌下来,所以他就没有跌

  下来。

  这时我们听到一阵强有力的喝彩声。洛狄拿着小鹰,站在坚实的石地上,安然无恙。

  8.客厅的猫透露出的消息

  “这就是您所要求的东西!”洛狄说。这时他走进了贝克斯的磨坊主的家里。他把一个

  大篮子放在地板上,然后把盖子揭开。一对有黑圈围着的黄眼睛在凶狠地望着人。这对眼睛

  是那么明亮,那么凶猛,简直像要燃烧起来、把所看见的东西咬一口似的。这鸟的短而结实

  的嘴大张着准备啄人。它的颈是红的,盖着一层绒毛。

  “小鹰!”磨坊主说。巴贝德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她的目光却没有从洛狄和

  这小鹰身上移开。

  “你居然不害怕!”磨坊主说。

  “而你也不食言!”洛狄说。“各人有各人的特点!”

  “不过你怎么没有把脖子跌断呢?”磨坊主问。

  “因为我抓得牢呀!”洛狄回答说。“我现在还是这样!我把巴贝德抓得也很牢!”

  “先等等吧,看你什么时候能得到她!”磨坊主说,大笑起来。他这样笑是一个很好的

  征兆,巴贝德知道。

  “赶快把小鹰从篮子里拿出来,它这副盯着人的样子真可怕!你怎样把它捉下来的?”

  洛狄现在不得不描写一番了。磨坊主的一双眼睛望着他,越睁越大。

  “你这样有勇气,这样运气好,你简直可以养活三个太太!”磨坊主说。

  “谢谢您!谢谢您!”洛狄大声说。

  “但是现在你还得不到巴贝德!”磨坊主说着,同时在这年轻猎人的肩上开玩笑地拍了

  一下。

  “你知道磨坊里最近的消息吗?”客厅的猫问厨房的猫。

  “洛狄送给我们一只小鹰,但是他却要把巴贝德拿去作为交换。他们已经接过吻,而且

  还让爸爸在旁边亲眼看着呢!这简直等于订婚了!老头子没有再踢他出去。他缩回脚,打起

  盹来,让这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喵个不停。他们彼此要讲的话真多;不到圣诞节,他们是

  讲不完的!”

  事实上他们到了圣诞节也没有讲完。风把黄叶吹得满天飞;雪在山谷里飘,也在山上

  飘。冰姑娘坐在壮丽的宫殿里,而在冬天这宫殿一天比一天扩大。石崖盖上了一层冰块;冰

  柱像笨重的象牙似的从上面垂下来——在夏天的时候,溪水在这儿散出一层潮湿的雾。奇形

  怪状的冰花在盖满了雪球的杉树上射出光彩。冰姑娘乘着急风在深谷上驰骋。雪地的面积扩

  大到贝克斯来;因此她也能随着雪地的扩大到贝克斯来了,并且望见坐在屋子里的洛狄。这

  年轻人老是跟巴贝德坐在一起——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习惯。他们的婚礼将要在夏天举

  行。他们的耳朵里老有声音在响①,因为他们的朋友经常在谈论他们。

  ①这是北欧的迷信:一个人的耳朵里如果有声音在响,那就是有人在谈论他。

  一切像太阳光那样明朗;最美丽的石楠也开了。可爱的、满面笑容的巴贝德现在好像是

  春天——那使一切鸟儿歌唱夏

  天和婚礼的美丽的春天。

  “他们两个人老坐在一起,偎在一起!”客厅的猫说。“老听着他们喵喵叫,真使我腻

  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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