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淡淡地注视你1500字
绕过那棵古老的梧桐,车子开入了熟悉的小径。差三步路就是兴趣班所在的大楼了,我正想打开车门,爸爸叫住我:“等一下,爸爸去找一个停车位,我陪你下去。”
自初中以来,这家兴趣班是我常驻的站点。记忆中,小学时的周末总是妈妈相伴,爸爸奔波于会议和应酬,直到深夜才带着星星点点的月色归家,在熟睡的我的额上悄悄亲一口。初中住校后,爸爸却仿佛空闲了下来,不仅主动承担了周末辅导班的所有接送任务,还时不时背负着捎带零食和奶茶的“重要责任”。每次我在上课时,偷偷给老爸发一条短信“爸爸我想喝朱古力”或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我饿了”,他就仿佛接收到十万火急的军事任务,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情,冲到我最钟爱的奶茶店,买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奶茶,然后混入校门口翘首盼望的家长群中。老爸想早点买好吃的,却总担心热饮冷掉,就用塑料袋和靠枕里三层外三层把“口粮”包好。于是,每次上车,总能感受到氤氲的热气夹杂着丝丝香气扑面而来。
爸爸是个急性子。
下课时间一到,手机就嘟嘟嘟地响了起来:“宝贝,爸爸就在教室门口等你,你出来就看到了。”
嘿,一张望就瞧见了,老爹你还发个啥短信啊。
想起每次和妈妈远行前爸爸敲锣打鼓一般的催促,每次赶火车、坐飞机时老爹的坐立不安,我暗暗嗤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通常,我都会有一些问题和老师在课后讨论。爸爸不知我们在探究什么学术难题,但看到我缠着老师在黑板上涂涂写写,认真严肃地争论着,他就特别开心,自豪得我不明所以。
只是有一次,爸爸很焦急地问我:“宝贝,为什么别的同学上课都抬着头,就你趴在那边不知道写什么东西?”
“那是笔记,爸爸。”我白了他一眼。
“哦,哦……那好那好……”老爸长舒一口气,从此不再过问有关课堂的任何事务,只想当好我的“司机”了。
爸爸和妈妈当司机的最大不同,便是妈妈总是很豪爽地将我“扔”在路边,让我一个人走去辅导班;而爸爸则永远不放心将我中途放下,尽其所能奉陪到底。这一次,也是这样。
车子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是在那棵干枯的梧桐树下。老爸拉开车门,顺手抓起了我的书包。彼时正值炎炎寒冬,我戴着的那条紫蓝色的丝质围巾,一下车,便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凌乱了。
“来,爸爸帮你系好。”
雪下得很大,一片片六角冰晶飘落到我的巾上、肩上,爸爸的大手在如紫蓝蝴蝶一般飞扬的丝巾中笨拙地翻动着,绕三圈,打个结,老实说,毫无美感。而他竟然满意地点点头,赞许似的说:“这样肯定够暖和了,噢?——下课了多喝点水。”
爸爸牵着我的手,走进了那扇玻璃的旋转大门。我隐隐感觉触在肤上的是一个顽固的老茧,凝结着老爹岁月里的故事。
想起五六岁时的一个星月夜,我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走向一片昏昏沉沉的暮色。那时的我,一整只小手,还牵不住爸爸的一根大拇指。马路上繁闹喧嚣,只有我们一对父女,牵着手,静静地走着。自哪儿来,走向哪儿,似乎都已在时间的胶片中模糊成了一片昏黄,唯依稀记得那时握在手心的,是一只粗壮、光滑的大拇指,是一只可以撑起我童年整一片小小天空的大手。
现在呢?
想着,有些恍惚,不觉已到了电梯口。
爸爸说:“这么大的人了,不用再陪着上去了吧?”
其实他心里肯定是想陪我上去的。
“老爸拜拜。”
爸爸停在离电梯口五米的地方。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去,但他没有。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里流过一丝落寞。
电梯门徐徐打开,里面是一面古铜色的镜子。镜子里,那个一袭黑装、唯有发丝间闪烁着点点斑白的中年男子披着飞扬的雪花,心里大概在感慨,当年可以一只手抱起的小丫头,竟不知不觉长成一个有些独立又有点叛逆的女孩了。
我转过身去,向老爸招了招手。他像是受宠若惊的孩童,目光中掠过一丝兴奋,然后举起手,朝我挥着,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那扇古铜镜里完完全全地失去了他的身影。
镜面在冬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还在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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