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江遇上鲁迅1400字
江头渡口,一黑瘦男子临江而立,目光深锁住渐渐没入江面的夕阳,面色忧郁,他举起手中那樽清酒,一饮而下。酾酒临江,似是祭奠,又若怀念,他痴痴地望着那抹将逝的夕阳,只觉得鼻尖酸涩。
恨吗?那一百多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在自己所谓招安的号令下,一个个不是身死在沙场利刃之下,便是命断朝堂佞贼之手,一一离他而去,带着他给予他们的希望,却没能打出个安居乐业的天下,难道天下的忠义之士所得到的便只能是如此下场吗?默然长对夕阳,宋江不语,只有那紧锁得双眉掩映在夕阳之下。
水天之边,一叶扁舟缓缓朝渡口驶来,宋公明眯起双眼,细看之下,只见一短发青衫,身形硬朗的中年人屹立舟头,正气凛然,犹如神祗。手中紧握一物,细观之下,竟是一支毛笔。
待宋江回过神来,那小舟已抵至江头渡口。宋江一惊,赶忙向前一揖:“先生从何而来,又要至于何处?”那人笑曰:“自东方黎明处来,欲往西方子夜中去。”宋江诧然而问:“古来诸人皆向往光明煦阳之处,先生何为反其道而行而独往黑暗阴冷之地。”那人对曰:“非也,非也。光明之所人皆向往,我乘舟而去,非不喜,而欲解万民于水火,将仍处黑暗中的人们渡到光明之境。”宋江听后,万感钦佩。但随即又生一丝疑惑:“救苍生,安社稷,先生以一人之力恐难承其任啊,如何抵得过前方的千军万马,百万雄师?先生以何胜之?”
那人笑道:“我以一笔而胜之。”宋江忙问:“何解?”对曰:“以一笔之力,揭统治之腐朽,遏社会之颓气,改国民之恶习;以一笔之力救麻木之人心,正软弱之人格,洁肮脏之灵魂;以一笔之力,劈荆棘之路,开羊肠之道,求救国之门。以一笔而代枪戟,寻人精神之杂质,剔除之,毁灭之,还全民玲珑之心脏,以明辨黑白,认清忠奸。”
宋江暗自不语,若有所思。
只听那人又道:“汝可知何为忠?何又为义?”
宋江道:“奉天子绝无二心,为忠;为朝廷两肋插刀,是义。”
那青衫之客凝望着天边那颗耀眼的北辰,摇头道:“忠君之言,过于草率。忠昏庸之君,而弃黎民之苦于不顾,此所谓愚忠。明君又如何,那是锁在万民之上的桎梏,他们一言定生死,一行毁社稷。到头来不知害了多少苍生。要忠,便忠于亿万受苦受欺的人民,忠于无可厚非的正义,忠于敢于推翻暴政的政府,忠于声讨奸佞的伟人。此乃不拘泥于世的大忠。再者,两肋插刀的义,过于迂腐。所谓义,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胸怀;是安黎民之所居,守百姓之所业的大志;是使世人老有所养,病有所医,饥有所食的行动,此乃志士之大义。故,忠,不是出于语言的一种形式;义,不是借名声讨的一种号召,而是铭于心,刻于骨的一种精神。”
宋江不语,他望着被夜色浸得如墨般的江水,凝眸深思。方腊之战,那场令弟兄们死伤无数的战役上,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他宋江一生之幸,是拥有众多肝胆相照的兄弟。可最后却都因自己所谓的忠心,含冤九泉。刘唐死了,林冲死了,张顺去了……倘若这些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话,那李逵却是真真正正死于自己之手。对自己而言,手足情是否真的抵不过那一纸招安令。那份虚名又能否救得了天下的黎民……
奔流不息的江水呜咽扑打着江岸,惊涛拍岸的轰响打破了宋江的思绪。面前的小舟已渐渐离岸宋江一惊,慌忙向前:“先生且慢,敢问先生何人?”那青衫之人道:“绍兴周树人。”言罢,驾舟而去。
宋江黯然相对江水,倘若早些知晓这般,早些看透世事,大概也不会落此地步。此时,那九泉之下弟兄们的英魂该如何面对。
天边渐渐泛起微弱的晓光,洒向小舟驶去的方向,也许真似那青衫人所言,忠于人民的人,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劈出个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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