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语道统,其往何处——祭杨涟1000字
我似乎又出现幻觉了。
我好像是正着朝服,踏着熹微晨光,手中捏着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的奏折,行走在早朝路上;可是我又觉得我是正在和左光斗他们激烈谈论着什么;但怎么恍惚抬眼之间看见的却只是漆黑牢房。
被阉党敲碎的肋骨,被钢刷刷到皮肉破裂的手臂经风吹过暗暗生疼,提醒我我还活着。疼,好疼。我想尖叫。我想为那枚钉入我头骨的铁钉,为我被击碎的指骨,为这痛入骨髓的疼尖叫。
可是,我又怎么可以尖叫呢。从我踏上这条路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会有这么一天。
此行定知不测,自受已是甘心。
在我年幼时,面对耕作的犁具和几案上的纸笔,我选择了后者;当我出任县丞,任一方父母官,我选择爱民如子而非克扣严税;当皇帝驾崩,群臣诺诺不敢前,我选择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而非只知俯首于地却毫无作为。
这一切似乎都在暗暗预示着我现在的境地。
是什么呢?那究竟什么一直是我人生的追求,是什么一直支持我走到最后?
道统。我小声说。
是道统。当我选择纸笔选择人民选择为国请命,我就已经肩负起道统,肩负起这两个看似轻巧实则千钧的汉字。
在我杨文孺心里,只怕问心无愧,无愧于民,无愧于国,并一直坚守,这就是我的道统我人生不懈的信念吧。
子语道统,其往何处?
吾言道统,其驻吾心间!
那我,可曾有过怨恨有过后悔?心中的声音小声问,毕竟,看看我的四周,是枯缩的稻杆,是破碎的瓷碗,半馊的馒头,逃窜而过的老鼠,等着我的是受不尽的酷刑,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讽刺呵!真是天大的讽刺!乱成贼子在朝中兴风作浪,好不得意;坚持心中信念,坚持道统和人生的支点,却被逼下狱被迫为奴!
怨?怨自己未曾向“九千岁”魏公公称臣却与之为敌?
悔?悔因自己一时聊发的少年狂而将自己推入无尽的折磨和深渊?
啐!
我是东林党人,我这一生都是为心中的道统,为这个我人生的支点而活。要悔要怨,也只悔自己不能铲除奸臣,只怨自己不能再为国效力。我愿诛魏狗诛阉党于刀下,愿一把火烧了这盘曲在我大明根基上的枯藤残枝!
无可奈何如何?无法办到寡不敌众又如何?就算是我的生命行将如同秋叶,支离破碎,可至少我还未曾失却我人生的脊梁。而这脊梁,是我用一生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求得的。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我似乎又出现幻觉了。
我是正着着朝服走在上朝路上的。
可是我似乎正在和赵南星他们商论着什么。
可为什么,许显纯——这个阉党的走狗,正拿着一枚铁钉一把铁锤向我走近呢?
耳膜开始轰鸣。头脑中似乎有张鼓在不断击打。
人像渐渐重叠。我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道统。
头颅传来一声钝响。和昨天的无甚差别。慢慢阖上眼。
至死,我都是微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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