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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习惯了1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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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径直往前走,一只恶狼挡住去路;向右看时,岩石堆中又跳出一只饥饿的母豹;当我转身欲逃,拐角处又冒出一只雄狮。——《神曲》

  黑暗深处,一个声音在低沉地呼唤他的名字,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回音徘徊着,仿佛聚成一条蛇,缠绕在他的胸口,使他窒息。

  终于,一缕光线钻进他黑暗的意识。他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这是在哪儿?”

  他从心底呐喊。眼前,他的双手被一条牢固的绳子捆绑,上肢竖直向上,像一只腊肠,被悬挂在半空中。他的头顶上有一盏小灯,它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只够他看到五步远处镜中的自己。可惜,连轮廓也很模糊。

  “你终于醒了。”灯光外是无尽的黑暗,那熟悉的声音又徐徐传来。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快告诉我!”他使劲地挣扎着,额上爬满了汗珠。

  “别着急,你会知道的。不过,你得先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听到这,他懵了。他哪有什么秘密?但是,很快,他锁紧了眉心,豆大的汗珠慢慢凝聚,嘴唇也开始轻轻发抖,喉咙中的声音被断断续续地抖出。

  “什……什么秘密?”

  “你罪恶的根源。”

  他哆嗦着,双脚发麻,手腕上的绳子也被掌心湿润了。于是,他闭上眼,在脑海里拼命地翻开一段段回忆,包括在任何时间所做过的任何事,渐渐地,他陷入了沉思。

  罪恶的根源……

  “穷娃子,快把你的作业给我抄一下!”

  他停下了手中高速行驶的铅笔,抬头凝视着那个吆喝他的高个子。良久,他埋下头,冷冷说道,“语文十块,数学二十。”

  “哟,涨价了嗦。得了得了,给你就是了,瞧你那穷样。”

  两张被蹂躏得皱巴巴的纸币飞了过来,他却将其小心翼翼地折叠好,郑重其事地塞进上衣口袋,然后把一本满载污迹汗渍的作业本递给了高个子,头也没抬。

  “叫你小心点,别把我的名牌大衣弄脏了!”

  话落,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淹没了他心灵颤抖的声音。他也忍不住偷偷抬头,瞥了瞥那件“名牌大衣”,饱饱眼福。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天放学,他故意绕道回家,好在一些名牌服装店前驻足那么几分钟。显然,他身上虽没穿,可是心里早已装满。回到家,他在校服的领口上画上了某个名牌的标记。

  “哟,穷小子,买不起名牌就干脆自己造一件,有本事哈?”

  又是一片哄笑声,他心里却十分平静。待放学大家离开后,他在走廊上东张西望。见四下没人,便一头钻回教室,移步至一个抽屉前,取走了一个塞满红钞的钱夹。

  微风携着窗帘的手舞蹈,电风扇叶也徐徐摆动,地上的纸张上下沉浮,他独自站在桌前,傻傻地笑着,心里的杠杆终于平衡。

  “对物欲追求上瘾的习惯束缚了我前进的脚步,导致我现在……这种地步……”

  “什么地步?”

  “学生时代只是偷偷东西满足心里的不平衡,后来进入企业工作,我不断地拉拢关系,除去敌人,爬上高位。然后,两套账,生产资料掺假,贿赂工商机关,尽可能地降低成本,把大堆钱拉到身边。我似乎忘掉了自己。”

  “想过要改吗?”

  “想过,可是……习惯了,我控制不住对金钱的贪欲,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面无表情,盯着镜子,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仅此而已?”

  他愣住了,仿佛明白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虚像,欲一眼洞穿……

  “下面由我来宣读新一届学生会干部的名单,”主持人顿了一下,用眼暗示坐席中的他,他以微笑示意主持人继续。

  正如所料,他获任主席。在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中,他起身张开手臂,似乎获得了一切。刹那间,一团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我反对!”一名学生从坐席中走出,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道。这场学生会议的气氛迅速凝固起来,只听见众人的呼吸声。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徐徐坐下。

  “这位同学,请冷静……”

  “滚开,你这只走狗,昨天你还说到时候和我一起站起来反对他,结果呢?嗯?还有你们呢?你呢?你呢?你呢?”

  前排的学生假意翻看着手中捏得皱巴巴的学生会名单,后排的人怒目而视,坐在他身旁的人有意转过身,避过他平静而炽热的余光。

  “你们知道吗?他除了学习好一点外,其他道德品质败坏!初中的时候还有过偷窃的嫌疑!”反对者嚷嚷道。

  “你口说无凭,有种拿证据来啊?不过,听说你上一届的主席职位,好像是拿钱买来的?”不用他反驳,身旁的亲信已经替他反击。

  众人哄笑。

  反对者面红耳赤,接着大声咒骂,发狂地跑了出去。他理了理衣领,我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胸部有一块伤痕,是前几天那名反对者带领一帮人马送给他的“就职贺礼”。

  第二周的升旗集会,学校领导通报批评了那位贿赂老师同学的学生。那一刻,他得意的笑了,就像胸中的火焰一样,旺盛。

  “复仇的阴霾遮住了我的双眼,我麻痹了,为了惩罚那些人,我肯不择手段。我后悔,为什么没养成宽容别人的习惯?”他忏悔道,埋下了头,“现在,我会因为一小点事情而愤怒,由于习惯根深蒂固,我无法控制了。”

  “如此对人,必如此对己,你瞧瞧自己的模样,如此消瘦。”

  他的眼眶噙满了泪水,欲流却忍,饱含愧疚。他想得到别人的原谅,但是他知道,被伤害了的人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当冲动成为一种反射,理智也站不住脚了。”

  镜中的自己又清晰了一些。

  “仅此而已?”

  他摇头否认……

  “喂……哦,是妈妈啊……最近身体好吗?……我很好,不用担心……嗯,最近学校要交资料费,明天能给我送来吗?……嗯,好的,谢谢,晚安!”

  挂下电话后,他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

  “钱什么时候能送来?”

  “明天下午。”

  “唉,何必呢,他只是骂了你几句。”

  “你不懂,记着明天帮我向老师作证,他今天动手打了我一顿。”

  他望着窗外,夜风肆意地吹过,令人发颤。星星消失,明月蒙尘,黑夜深沉。它们妄图用黑暗,覆盖世界的任意一个角落。

  “面具戴久了,也会变成皮肤。常常作假,也成了一种习惯。我对不起我真诚的朋友,我背地里出卖了他们;我对不起我忠贞的妻子,我背着她在外面包养情妇;我对不起信任我的上司,我背地里整他害他……”

  “知道错了?”

  他默许。一滴眼泪滑过脸庞,落到地面。

  嘀嗒。

  绳子断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却浑然不知,顺势半跪着继续保持忏悔的姿态。

  “物欲,冲动,虚伪,这些恶习,让我逐渐邪恶起来,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我根本就是禽兽,恶魔!我不配拥有如此良好的天资!我不配做人!”

  他哭泣了,误入歧途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罪过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知道吗?你的恶习正如这绳子,如果你不管不顾,手腕的神经就会逐渐麻木,等你反应过来,已经无法挣脱;而真正要去挣脱恶习的绑绳,却是难上加难。需要以一种正确的心态去接受曾经错误的自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摇头。

  镜中的虚像慢慢走出了镜框,移步到他的面前,低下头露出怜悯的神态,惋惜地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的良知。”

  “知道在哪儿吗?”

  “我的灵魂。”

  男孩紧紧地捏着稿子,怯弱地走上了讲台。

  “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与你们一样,我也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来这里祭奠这位英雄,”他念得十分有感情,“他曾经是一个努力工作的白领,是一个疼爱妻儿的丈夫,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党员。在社会中,他是多么的普通。可是,在精神上,他是多么的伟大!他的生命不是被病魔夺走,不是被敌人夺走,也不是被懦弱的自己夺走,而是充满慈爱的上帝领去了天堂。

  “他在灾难发生的一瞬间,用双手护住了一个弱小的男孩——就是我。在卡车的面前,人的肉体虽然渺小,但精神却十分伟大,他不顾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一朵祖国的花朵。他紧紧地抓住我,我从他那魁梧的身躯上感受到了人性的美丽。尽管他最终被电线杆夺取了生命,但是,他的灵魂,将永生不息!

  “就是这样,他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爱,什么是义,什么是伟大!当舍生取义成为一种习惯,恶魔也会畏惧,灾难也会止步,所有因恐惧而丧失道德原则的灵魂也会因此消失,人性的光芒也会永驻人间。起来,先生们,女生们,让我们对这位伟大的英雄,致敬!”

  小男孩鞠了一躬,慢慢退下了讲台。

  现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接着,是一阵沉默。有人在想,他把男孩抓住可能是反应快,知道卡车不会撞到他们;也有人在想,那根电线杆是不是夺走他生命的罪魁祸首;还有人在想,他当时可能是想抓个人陪他一起去死,这种人当然是他的熟人才会这样认为。

  不管怎样,他还是被当做英雄一样被人们尊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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