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凭栏,芳容憔悴有谁知1600字
独自凭栏,芳容憔悴有谁知
岁月不减愁绪,再回首,丝丝缕缕。此一生,怎一个奇字了得。
——题记
(一)
我该用怎样的文字形容你?
“词苑千载,群芳竞秀,盛开一枝女儿花。”是怎样的蕙心纨质和绝世才情,令你赢得了这般美好的赞誉?
我该用怎样的情感面对你?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是怎样的天真烂漫和匠心独运,让你写出了如此动人的诗篇?
我该用怎样的心灵理解你?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又是怎样的重重苦难和无可奈何,让你发出了这般哀伤的低吟?
李清照,你是一个谜,一个令后人赞叹不已而又不知所措的谜。但我,决心读懂你。
(二)
我知道,你也曾那么天真烂漫过。
少女时代的你,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你爱好文学,喜好游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且抛开诗的本身,单单是这种行为,在当时,能够做出来的,寥寥能有几人?在女子只知闭门绣花的时代,敢于这般恣情恣意毫无拘束,我钦佩着你的胆识。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在那个礼教甚严的社会,女子的才情始终为世人所忽略、轻蔑。但你,当时还是少女的你,就已写出如此曼妙的诗句,视世俗庸识如无物,甚至于后日的诸般坎坷、万般艰难,你也依然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条名曰理想的路,走了下去。作为一名女子,你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又是以怎样的毅力支撑着走完这条明知坎坷重重的路?我无从知道,但从你笔下流淌出的跨越千年的文字中,我读懂了你的坚强。
我想知道,当时的你,不过十六七,蛾眉曼?,天真烂漫,倘若你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又会不会为了静世安稳而将这一切放弃?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你尚天真无忌时的诗句,就已经让我看到了你骨子里流淌而出的坚毅勇敢。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何为出战则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记文字。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三)
我知道,你也曾那么幸福。
在听惯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之类的艰辛故事后,你的婚姻,简直就如彩虹那样绚丽,水晶那样耀眼,与你的诗作一般,皆成一世之“奇葩”。
正因如此,才有了你后来诗词中处处洋溢的甜蜜与柔情,也有了与丈夫分别时流露的丝丝惆怅。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你为我在画阁中轻点胭脂面,我因你在绿窗下懒看诗书,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这梦,美得那般不真实。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与丈夫分居异地固然孤独,但你并不像那些民间怨妇,苦守空房,终日流泪。独居固然予你千般寂寞,而你,却偏偏从中汲出了万种才思。于日复一日的平静中,于独行独坐的思念中,这一坛名为“清照”的美酒,却被发酵得益发醇厚香腻,唇齿浅啜,滋味恰好。
是的,我知道你不同。纵使面对难捱的孤独,难舍的思念,也会从中发掘到潜在的积极之处,并在其中不断磨砺自我,直至将自己的风致,遥寄到那最高的云端。
正是为此,你才写出了那令后人景仰,连丈夫也自叹不如的诗句。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四)
我知道,你也曾绝望过。
丈夫在南下途中染病身亡,琴瑟和鸣的美梦破碎,只剩深夜孤影独徘徊,你悲恸欲绝。“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国家支离破碎,国君沦为丧家之犬,仓皇南窜,你毅然选择随众一同流亡,而路上同丈夫视若生命、充满了美好回忆的金石器玉散佚大半,更是沉重打击了你;迫于生活的艰辛,贪恋泥沼的温暖,你改嫁给一个叫张汝舟的人,幻想不咸不淡,了此残生。然而婚后,他竟立刻撕破温柔的面具,显露出只想占有你仅存文物的贪婪嘴脸,对你横加虐待,你已然残破不堪的心受到进一步的摧残;从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又是你这样的旷世奇女子?国恨、家愁,加上超越时空的孤独,联手无情地把你推上了绝望的深渊。
然而你终究是李清照:你无惧囹圄之灾,以欺君之罪把张汝舟送往衙门大堂(宋朝规定妻子告夫,不论罪名是否属实,都要坐两年牢);你一路跟随国君,留下大量慷慨悲懑诗句;你将自己超脱到凡人难以企及的境界,藉以忘却孤独。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曾经那么恣情烂漫的你,已无心再去重温旧时欢喜。国恨成了你心中的一根刺,一根梗在心中无法拔出的刺。“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你曾用这样的语句抒发心中的抱负,令丈夫自愧不如。可如今,国破人亡,你心中满怀愤懑,却只能郁结于心,无力更改。一介女儿身让你的呼告劝说那般苍白无力,每一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如今,你的“愁”已不复是当初的“闲愁”,其中包含了多少绝望的迸溅着火花的呐喊,又有谁懂?又有谁知?
“采藻非女子之事。”十岁稚子亦以为事实。可你不。你那样不堪粗俗,遗世独立,像一朵高傲的荷花,亭亭傲立,风姿绰约,出淤泥而不染。后人对你的评价,只停留在你的满腔愁绪,可又几人知道,你的愁,何止于小家儿女的呻吟嗟叹,你是因心中的一腔热血无处抒发而愁,因平生遭际如泛梗飘萍而愁,因才情理想的呼喊无人听懂而愁!你始终是那样一个胸怀大志的女子,始终是在为了情感而吟,为了理想而颂!
你孤独,但你从不害怕孤独,因为对国家的远大志向始终填满了你的内心。可最终仍是无法实现。热血化作一腔哀愁,从你的口中流出,流成令人心碎的诗句,入地无声。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五)
从无数的诗句与书籍中,我读你。
我读到了你年少的天真、年轻的幸福,以及年老的绝望与孤独。
我看到了那个“倚门回首”的活泼少女,是怎样在命运的捉弄下,逐渐成长为“怎一个愁字了得”的愁苦妇人。我看到了不变的你,虽然容颜在渐渐的憔悴,但始终不变的,是你那永远保持高洁的内心。
从“九万里风鹏正举”,到“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你经历了怎样艰苦的蜕变?
我知道了你在寻觅什么,你寻觅的,就是那遗落在时光中的安定,是被人们不经意间丢弃的高尚的气节。
宁愿站着死,而不跪着生。这就是易安的风骨,易安的坚持,易安熔铸在血液里的深情。
轻轻合上书,沿着飘漾而出的一线书香,影影绰绰中,我看见,一个寂寞女子,独自倚靠着八咏楼的栏杆,曾经的花容写着岁月的憔悴。她低声吟唱着: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那是她对国家的沦陷,发出的最凛然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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