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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老了，步履蹒跚，满头白发。
离开外婆家回去的时候，她忙碌的东拾西拾，然后递给母亲一包自制的点心：“带着路上吃。”等到我和母亲走出门时，她就迈着小步跟在后面，又念道起来：“要忙啊就别回来啦，忙你的吧。”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要出村子是，母亲就回头说：“妈，您回去吧，不用送了。”外婆笑着答应：“好，好，你们娘俩路上当心。”“外婆再见。”我总是笑着抱抱她。
母亲拉着我的手，走在出村的路上。走出不远，我回头看到外婆仍站在村头。母亲大概也发觉了，笑着对我说：“对外婆挥挥手让他回去。”我转身冲外婆挥了挥手，她也扬了扬手臂算是回应，笑容又重新聚到她的脸上。
这样的路上，我不止一次的回头，挥手。母亲却很少回头，但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知道我们走到另外一条路，外婆大概看不到了，这时候透过树叶的缝隙，就能看到她迈着小步往回走的身影。
一次，两次，许多次。一年，两年，好多年。
直到外婆去世，母亲便很少再回去。即使去了也不会呆太久。外公不善言语，时常只是点了卷烟坐在场院的石凳上，与母亲一茬没一茬的讲话。
我也已经长大，走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招呼了外公便出了门。路上的母亲极少再有笑容和言语，也不再拉着我的手。我有时回头望着渐远的村子，看着孤单的出村的路，心中不免一阵失落。
后来的某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看到母亲神情忧郁的坐在床边。我走到她的房门前问她怎么了。她黯然：“我昨晚梦见你外婆一边忙这忙那的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和我讲了一宿的话，醒了却又想不起讲的是什么了。”
我微微的一怔，霎时内心涌起一阵酸楚。望着面前的母亲，明白她其实同我一样不过只是个孩子，生活在母亲无言而又随处可见的善意的爱的圈套里，希望去拥有恒久的爱与幸福。记忆中总有母亲操劳的身影，她一遍一遍的做着，那些场景，就一遍一遍的在我们的脑海中流淌。那些母亲从背后投给自己的目光，鼓励的，不舍的，期待的。霎时我似乎有些明白外婆站在村头望向我和母亲时内心包含的复杂感情，有惦念，有不舍，有期待，有祝愿，而更多的，却是身为母亲所特有的，那份浓浓的，化不开的爱。也突然明白母亲很少回头的原因，在爱的注视下，走得再远，也决心安。
离家的时候，那些送行远去的亲人的背影，全是成为一种叫做“家”的东西。父母总是说着一些不尽相同的洗尽铅华的言语，那些言语，时常惹人眼角湿润，也变成日后午夜梦回时，让人落泪的原因。每次出门，母亲总是停下手中忙碌的活，说一句似不经意却又充满惦念的话语“路上小心”，然后又接着忙自己的事，忙着精打细算，忙着家务，忙着去重复一天天没有太大变化的生活。
但也就是在这样简单的重复里，领悟到母亲对于我们的所有的不矫情不吝啬的爱。如此的让人心安和感恩，也如此的催人泪下。
那是一种不计回报也回报不了了，爱的恩赐。米兰。昆德拉说过：“幸福，就是对重复的渴求”。
然而我在想，重复，就是走了很久，却走出了一个名为“愛”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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