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1600字
你的文字给谁看?聪明人,还是傻子?不言自明。那么,在写作的过程中,你替他考虑过多少?
读名家的作品,特别是短篇小说,我们常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在故事的中间开始叙述,而在故事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住笔不写了。恰恰是这样的东西,在我们的头脑中久久地活着。
大家就是大家,他知道,创作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我们呢,总要交代清楚前因后果,把圈子划圆。好像不这样做就对不起读者。其实对得起的只有自己(满足了表达欲),读者才不买账呢。他看到你的圈子划得一塌糊涂,由于线条过于明晰,又没法帮你划好。
要让别人看到一个了不起的西瓜,而你手头这个马马虎虎。怎么办呢?聪明的做法是,选取其中最精彩的那一部分,切下来,送到他的面前。
海明威在谈到他的《老人与海》时说,他要表现的还有好多,相当于我们看到这些文字的几十倍,但他没有写,他相信他的读者已经看到了。
余华说,当我们把一个故事完成,它就成了过去时;而那些没写完的故事,却还活着,永远是正在进行时。
我心目中的好小说是这样,它忽然之间就开始了,在行将结束而又没结束的时候,突又发生了变故,这变故仅有一个开始。
比喻
比喻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像,还是不像?很难说。最起码要做到两点,新和奇。
A:“恋爱的人去赴他情人的约会,像一个放学归来的儿童;可是他和情人分别的时候,却像上学去一般满脸懊丧。”
B:“后来他‘死了’,他那淡淡的形象也就消失了,仿佛水消失在水中。”
C:“悠久的岁月使他抽缩,磨光了棱角,正如流水磨光的石头,或者几代人锤炼的谚语。”
D:“橙黄色的太阳浮游天际,活像一颗被砍下的头颅,云缝中闪耀着柔和的夕晖,落霞好似一面面军旗,在我们头顶猎猎飘拂。”
E:“在蛇一般阴险的暗处,有件修士的长袍像蛇一般游动。”
A是莎士比亚的,B、C是博尔赫斯的,D、E是巴别尔的。
莎士比亚的胜在像,用心情比心情,让没有过约会经历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恋人的心理,字正腔圆,无可挑剔;而后边两个人的,就很难用像与不像来评价。博尔赫斯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也体现了像,但他强调的是某一点,这样就显得特别新颖;巴别尔的,却努力比喻得不像,他把比喻用在这里,更主要的是营造一种气氛。
我们学哪一种?也许都应该学,因为不同的情形需要不同的比喻。
长篇和短篇
短篇小说一天不能读得太多,尤其不能连在一起读,不但会疲劳,还使你一无所获。每篇都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虽然短,却五脏俱全,你得有充足的时间消化它。不像长篇,一天可以读很多,甚至是一本。
写一个20万字的长篇,并不一定比写一个一两千字的短篇更费精力,它费的主要是时间。短篇里作者心血的浓度更高。
写作的最佳范本是短篇,它最难写,也最见功力。由于短,一切都可一目了然,尤其是整体的结构方式。有了骨架,再填肉总会容易些。
开头
梁实秋在《我的一位国文教师》中,记其在清华学校中等科读书时的国文教师徐锦澄(绰号徐老虎)讲作文之法:“作文忌用过多的虚字。该转的地方,硬转;该接的地方,硬接。文章便显得朴拙而有力。”“文章的起笔最难,要突兀矫健,要开门见山,要一针见血,才能引人入胜。不必兜圈子,不必说套语。”“说理至难解难分处,来一个譬喻,则一切纠缠不清的论难都迎刃而解了。”
我们并不见这位徐老师有什么大作传世,看来也像我一样,是个嘴把式。但他教出梁实秋这样的大家,也算不妄此生了。
关于开头的突兀矫健,在我所读过的作家中,只有巴别尔足可当之。“战幕向市区伸展。”(《多尔古绍夫之死》)“去列什纽夫的路上很不太平,可我只得去,师部在那里。”(《普里绍帕》)“六师师长电告,诺沃格拉德-沃伦斯克市已于今日拂晓攻克。”(《泅渡兹勃鲁契河》)“我们由霍京市向小城别列斯捷奇科转移。”(《小城别列斯捷奇科》)这是在《骑兵军》中随手翻到的几篇小说中的第一句话,别的就不用说了。
精练和精练的不同
如果让你举出一个最精练的小说大师,你也许会左右为难;但如果让你同时举出两个,你就会脱口而出,海明威和巴别尔。
的确,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位难分伯仲。
同样是精练,其实体现在两个人的身上是截然不同的。巴别尔的精练,在结构上是突如其来和霎乎而去;在语言上是把许多该说的话凝结在一个长句中,是一种诗意的表达。海明威的精练,在结构上是截取生活中最精彩的部分;在语言上是短句,句与句之间有极远的距离,也就是说,从好几句话中抽出一两句呈现给你,其它的都舍弃不用。
巧妙的结尾
梁羽生之所以和金、古间有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就在于他后劲的不足。他的小说,每一个的开头都极富吸引力,但越往后越平淡而拖沓。《白发魔女传》是这里杰出的典型。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把最精彩的地方不放在开头,而放在结尾,效果会怎样?也许你不用思考,就会得出结论:还是不行。根本就不会有人读到结尾,即使有,在他的印象中,精彩的也仅仅是结尾,而不是全篇。
这不能说明这种想法不够高明,问题出在他的文字太长;如果换作短篇,效果会大不一样。
博尔赫斯的《遭遇》是很好的例证。两个小青年,因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从主人的收藏室中各取了一把刀子进行决斗,其中的一个杀死了另一个。这使我们想起了另一篇小说,海明威的《世界之都》。但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后者以其中一个人的死亡为结束,因为他的小说,味道全在过程中,或者说,是过程后面隐藏的整个冰山;而前者如果也写到此处为止,那他就惨了,他的过程平淡无奇。在此篇中,博尔赫斯的功力凝结在结尾。原来他们决斗用的这两把刀子,分别属于一个大名鼎鼎的刀客,两个刀客都想杀死对方,但是还没等到见面,两个人就都死了。于是“人的宿怨沉睡在他们的兵刃里,窥视时机。”在两个小青年决斗时,“格斗的是刀子,不是人”。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物件比人的寿命长,谁知道故事是不是到此结束,谁知道那些物件会不会再次相遇。”使故事更有余味。
同一作者的另一篇小说,《胡安·穆拉尼亚》,属于同一类型。
藏拙
再高明的作家也有他笔力够不到的地方。选取自己熟悉和擅长的题材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的。即便如此,对于某个场景,某些细节,你还是会感觉无能为力。硬着头皮去写,会使一篇精彩的文字变得惨不忍睹,会使一个有想象力的作家显得极其平庸。
其实问题并非难以解决。一笔带过,甚至根本就不理它;然后在你胸有成竹的地方大肆渲染。这就是所谓的扬长避短。结果是精彩被最大限度地展现出来,不精彩的地方由于留下了空白,读者会自动把它填补上,使它更加精彩。
作家们的作家就是这样干的。“间接叙述显得遥远而软弱无力,我明白我的故事会打折扣。我的读者们可以想像那晚断断续续谈话的情形。”(《博闻强记的富内斯》)“关于战争的痛苦和希望我不想评论,我的目的是叙述这条使我破相的伤疤。”(《伤疤》)“瑞安调查了这件事(调查经过是故事中讳莫如深的地方之一),终于解开了谜。”(《叛徒和英雄的主题》)
唐纳德·巴赛尔姆和博尔赫斯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在《我们当中某些人一直在威胁我们的朋友考尔比》中提到:“由于考尔比近来的所作所为,我们当中的某些人一直在威胁他。现在,他走得实在太远了,我们决定吊死他。”然后就对如何吊死他的事大讲特讲,这个问题解决了,故事也就结束了。最后叙述者说:“整个过程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两件事,一是考尔比给我的那感激的一眼;另一件事就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走得太远了。”至于考尔比究竟干了些什么事,非吊死他不可,对不起,亲爱的读者,那是你的事。我不怀疑作者写不好这件事,但我也相信一点,他写得再好,读者中也会有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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