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1500字
八岁的时候,祖母带我去算命。算命先生十指一掐,眉头一皱,双眼一睁,冒出一句话来:“此女必是在劫难逃。”祖母一听这话,吓得不轻,直骂算命的乱说话,扯了我一把就往外拉。我跌跌撞撞的跟着祖母穿过了一间间屋子,只听得堂屋里,算命先生家老爷子瓮声瓮气的骂他儿子:“你个兔崽子,出车祸撞死的,连你死去亲妈的钱你都敢贪,白养你这么些年……”
出了事故以后,祖母爱叨叨这件事儿。也不知道她是听谁说,如果算命的时候,听到老算命师骂人的话,是要招祸的。于是有一些日子,总会听到她一面恶狠狠的咒骂算命师父子,一面抽抽噎噎的悲叹我命苦。她认为,要是算命师没有做出不孝的事儿,他爸就不会骂他,如果他爸骂他的时候,他不是正好在给我算命,这横祸就不会落在我身上。所以他俩都是罪人,是该被骂的。我眼角瞥见灶台上的铝盆,簸箕的大小,从里面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在半空中融合碰撞,拼成了一张鬼魅般的脸孔。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是红花的气味。祖母走进了灶台,搭了两块湿帕子在铝盆的两边,她吃力的端起盆子,许是盆沿的热度还是高,她的手指不安分的来回挪动,眉头微微打皱,步履蹒跚的走向我,感觉她那一步仿佛都是承载了千斤的重量,竟让人有举步维艰的错觉。
盆里的东西渐渐的看清了,是满满的一盆红花药水,红得发黑,密密麻麻的浸满了红花。祖母将这一盆水端到我的脚边,缓缓地直起了腰,手拿到腰后揉了揉,佝偻的身子才算挺直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我露出了笑容:“妹娃儿。该蒸药了。”说着,她便小心翼翼的将我的脚抬起,放在盆子另一边的凳子上,将盆子推进凳子和我身子之间的空隙里,拿起盆边的湿帕子,放进盆子里,用手试探性的在热气腾腾的红花水里搅了一下,缩回来,搅了一下,又缩回来,还安慰着我说:“不怕,不烫的。”
她快速的拧起冒着热气的帕子,用嘴吹了吹试图降低它的热度。哗啦啦的水流溅落的声音,半干的帕子敷在了膝盖上,那盆滚烫的红花药水在腿下蒸腾,灼人的热气迅速的攫住了我左脚的每一寸皮肤,温度颇高的疼痛迅速的扩散,刺激着我感知神经,通过身体的种种感官传达给我的大脑,于是我无法控制的大叫起来。手脚不听使唤的胡乱挥舞,试图挣脱这种炼狱的折磨,我伸长了手要揭去膝盖上的帕子。祖母见状,往前迈了一步,脚不小心踢在了大盆上,盆中的药水一阵颠簸,激起了一阵水花,滚烫的水溅了不少在祖母的腿上,我的大腿只碰了零星的水花,祖母赶上前抱住了我,把我的腿移到了一旁。
我躲在祖母的怀里,因为惊吓而停止了挣扎,而腿上的帕子也在渐渐冷却,疼痛的感觉有所减轻,只是低声的抽泣,有气无力的呻吟:“好疼……奶奶,好疼……疼死我了……”
祖母紧紧抱着我,一只手亲亲抚着我的背,已泣不成声:“妹娃儿啊,奶奶知道你疼啊,可是奶奶有什么办法呢?奶奶又不能代替你疼,要是奶奶能代替你疼,那就让我疼吧……好过我看着你受折磨帮不上忙啊……都怪那杀千刀的司机,还有那算命先生,害苦了我的妹娃儿啊,菩萨迟早会惩罚他们,我每天都求菩萨,让她保佑你好起来了,菩萨会保佑你的……”
我仰望她日益衰老的容颜,泪水蜿蜒在她脸颊的褶皱,晶莹闪亮,如同荧荧的星光,却没有跌落的预兆。它们就这样盘踞在她的皮肤上,既不下渗回转,也不消亡殆灭。我伸出手,抚过她的脸,掌心是一把温热的泪水。
原来有那么多的泪,竟都隐藏了起来。缓缓握紧了手指,泪水在指缝间冷却。我停止了哭泣,低下头望了望敷着帕子的伤腿,深吸了一口气,手轻轻放在腿上,抬起它,将它移到盆子上方。就好似一只架在火堆上的烤全羊。我不禁苦笑。转念想想,又有哪只烤全羊像我这么能折腾?何况那红花药水也不是用以谋杀的凶器。那是祖母寻遍名医用以助我康复药,耗费了她的精力,燃烧她的希望和热情。
祖母默默的拭了泪,将冷却的帕子从我的腿上揭下,换上另外一张。我咬着牙,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煎熬,握紧的掌心渗出了汗水,与祖母流过的泪水溶合,成了一剂绝佳的止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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