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存在。1600字
1
「我叫简。自由摄影者,会拿作品参加一些展览然后赚一点钱。喜欢旅行,无固定居住处。」
我从来都是住在旅馆里。我喜欢旅馆的气氛。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匆匆从你身边走过,不会逗留很长的时间。他们的表情都很丰富,但是大多数都是愁苦的样子。他们穿西装,有些会提着公文包,女人也不会穿超短裙。大概是为了走路更快些所以才打扮成这样吧,日子过得完全沾不上“享受”的边。为了赚钱而工作、学习、生活。
但这些都是很好的摄影素材。
我上次参加摄影展的作品叫做《扑粉的女人》。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名字。是在旅馆外面的公交车站拍的。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站在公交车门前扑粉。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拍这种东西,好像意义不大。
我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摄影,会选择摄影,而且所有照片的主题都是女人。
我见过许多漂亮的女人。妈妈是一个。其他人给我的感觉都算不上纯意义上的漂亮,应该是一种妖艳,只是能从表面来迷惑别人的那种,是贬义。可我却拍过很多这样的女人。
我一直都带着相机在街上走来走去。只吃快餐。
听MP3,里面的曲子全部都是滨崎步的。滨崎步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不想给她戴上贬义的帽子。可她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2
我时常会到一些人很少的街上寻找摄影素材。那里的人和旅馆里的不一样。他们生活得没有任何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去赚多到花不完的钱。物价便宜。女人们会穿在地摊上买来的裙子和高跟鞋,或者一些名牌的假冒猥劣商品。
我时常告诉自己,我应该追求这样的生活才是。我不是那种可以把自己安心放在固定工作岗位的人。我也是一个很没责任心的人。
在这种地方,我会看见一个女人。她是注定要被我拍下来的女人。
她穿着很短的裙子,穿球鞋。长袖衫,毛线帽子。听MP3,声音很大,大概会是滨崎步的歌。脚蹬在墙面上。那是一堵白净的墙。
我从包里摸出相机,站在离她极远的地方,拍下了这张照片。我给它取名为《静止的年华》。
3
我想,如果我拿这幅作品去参加摄影展会,那我一定会听到那些所谓专家的愚蠢点评。他们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地了解作者的心。如果你们有谁敢把这种东西写在我的作品旁边,那我定会宰了他。
来看展览的人看不到作者,同样,他们也因此不会了解作者。
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经预见。
它得奖了。出乎我意料地得奖了。
它被定义为反应世界荒芜颓败的作品。他们认为我要主要表现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那条街道,人烟稀少的街道。世界的繁荣和荒芜都在那里体现。
大家围着这张照片唏嘘不已。
它不应该得到如此评价。它不配。
一个女人从人群后挤上前去,冲到这张照片前面。把照片从墙上摘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对周围的人大喊。
你们可以走了吧……不要过来看好不好……求求你们了……走吧……
保安赶来了。
她一定是个神经病!
快点带走她吧,快点!
所有人只是这么说她,却没有正眼看过她。
我走近她去。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我不是什么神经病。我只是想知道这张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她说着,瞄了一下这张照片的右下脚。上面有我的名字。
好了,我知道。我是知道的。她捡起照片,挂回墙上。
摇摇晃晃地走出展会大厅。把提包狠狠地向身后扔去。
我知道我是一定会追出去的。我不能把每个人都当作一个“题材”来看待。
是在跨海大桥上看见她的。她把高跟鞋脱下来,狠狠地扔进海里。
呃……你想喝咖啡么?我请你。
她笑。请自己的“题材”喝咖啡……你还真是可笑。
我是知道一间店子的,现在去吧?
她微笑。跟我前去。光着脚。
4
你是喝咖啡还是橙汁?我问。
咖啡。她用小勺把咖啡搅匀。我觉得我现在似乎对苦的东西很有感觉呢。
为什么呢。
因为他走了。离开我了。不再回来。
服务员,买单。
她如同条件反射似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她从桌上拿起我的手机,朝那个说话的男人扔去,然后叫我快点结帐走人。
喂!你这个疯女人!那个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说谁呢?!你有脸说我?你看是和谁在一起呢?!
那个男人一下子怔住了。婷,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已经和你分手了,我要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请你不要干涉。
她笑了。我还真是蠢不是么?对不对!我一直以为你那个时候说“我们分手吧”只是开玩笑呢,结果真的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她一直仰着头。
你在等我回来?一直都……
不,现在不等了。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祝你幸福。
那个男人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她狠狠地甩开他,径直走出去。泪流满面。
5
跨海大桥。
简,我真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婷学着舒淇的语气说话。双手搭在栏杆上。
是么?我背靠着栏杆。
起码你给了我一个错觉不是么,让我以为那张照片是他拍的呢,然后让我激动一下。他以前也是摄影师。
她岔开话题。你看过《非诚勿扰》么?就是舒淇演的那个。
只看过宣传片而已,感觉蛮不错的。
你还记得舒淇说的这句话么,“能陪我去趟北海道吗?我和他是在那里开始的,我也想在那里结束。”我和他是在这里开始的。
你不是已经不爱他了么?你现在想怎样?
我只是想在心里为他保留一个位子。
婷背靠着栏杆,然后慢慢地仰下去。面朝天空。她的头发被吹得盖住眼睛。
很舒服。真的很舒服。她说。简,你会不会去想云到底会流向哪里。
不会,但我想它们会流向自己的坟,自己的终点。
你觉得它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或许是产生恋情。
到现在你还会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她笑了。我反正已经不信了。
一阵大风吹过。我睁不开眼睛。
婷从栏杆上翻了下去,头朝下栽进大海里。没有丝毫的挣扎。
风吹散了婷的头发使我看不见她的脸。
或许明天我会看到一篇报道,上面写着“失恋少女跳海自杀”,然后大肆批判这个人的轻生,不尊重父母给予自己的生命。
这个世界是那么容易随便给一个人下定义,然后把她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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