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1600字
病床上,是一位老人,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脸,白得如纸,不,准确地说,像一具石膏。
老人做了一辈子的老师,真的是一辈子,教的是美术,人称林老师。在前一个礼拜,还有学生过来求学,可如今画石膏像的老人俨然成为了另一座石膏像。
老人的身体一向硬朗,可是越是看起来健康的人越是容易突然倒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老人在某一天凌晨胃部突然绞痛被送进了医院。老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坚持要离开医院,回家治疗。老人一生威严,他的命令没人敢违背,于是家里成了病房。
老人在病床上躺了好久,清醒的时候叫来小辈轻轻地拉着家常,迷糊的时候说话已含糊不清,没有人听得明白,孩子们常叹息:要是妈妈在就好了……是呀,老人的心思也许真的只有老伴才能明白啊。老人的老伴也是位老师,后来由于身体不好提前退休在家照顾老人和孩子,算来她走了也已经有5年多了,也是在冬天,身子热不起来,然后就冰凉地走了。
就这样躺了好久,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的早上,在陪床的大儿子打了会小盹之后,突然发现病床上的老人不见了,就这样,电话声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早晨。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所有孩子集中到老人家,然后讨论了不到2分钟,开始分头找老人。就在大家急得只等报警的时候,老人自个儿回来了。
老人面对孩子们的“质问”,只回答了一句:我去银行换钱,这事我等了好久了。孩子们抱怨老人太不爱惜自己,这种事情可以让他们去做,可老人只是笑着摇头。孩子们说归说,看着老人心情那么好,也能自己起床了,都高兴地陪着老人聊天吃东西,一家子其乐融融。
晚上吃过晚饭,老人突然严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诚、小诚、宝珍,跟我去五楼陈家走一躺。其他人在家等着先别走。老人突然的严肃让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凝重,只是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多问,大家顺着老爷子的意思就做了。
3个子女跟着老人上了五楼,奇怪的是,昨天还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今天走到五楼,连气也没怎么喘。老人整了整衣装,敲响了陈家大门。
陈家的小女儿出来开的门,一见是林爷爷来了,小鸟般的飞向屋里向爸爸妈妈汇报。林爷爷很疼陈家小女儿,小时候经常抱着她玩,还给她画了好多画像,因此祖孙两辈挺亲的,只是近几年,陈家小女儿去了外面读幼儿园和小学,不太见得到面了。
一听是楼下林老爷子登门,陈家夫妻忙开了,沏茶倒水切水果,连声说:“林老师有什么事情,叫小辈叫我们声,我们会亲自拜访的,那么高的楼层,怕累到您了,听说最近您生病了,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老人不紧不慢地叫陈家夫妻停下手中的活,快坐下,他有话要说。平时见面客客气气的林老师突然那么严肃,陈家夫妻突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赶紧把小女儿拉进屋子,然后关上房门,自己在老人身边坐下。
老人突然转身对3个子女说:“你们听好了,今天我说的事情你们一定要记住!”空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了。
“你们眼前的俩位是你们恩人的后辈,以后要好好待他们。”老人很认真地说着,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在场的除了老人自己,谁都是一脸迷惑。
“爸,这个……”3个子女以为老人又犯迷糊了,想阻止老人继续说下去,可是又碍于老人的认真和不可抵抗的严厉而欲言又止。
“林老师,你千万别那么说,你看,你都把我们弄糊涂了,说起来您还是我们的恩师呢,我们怎么可能是您的恩人呢?”陈家夫妻也发出了疑问。
“小陈,你们听我说。你的爸爸还在吗?”
“在的在的,还住在老地方呢。只是过些日子要拆迁了。”
“那就好,好人就好报啊。这个帮我还给你父亲吧,我身体不行了,可能过不了多少时间了,就只好交给你们了。”说着,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老式的旧钱袋,手抖得很厉害,前几天被扎的点点针孔还清晰可见,看得出老人很激动,想快点拿出点什么东西。突然一个不稳,钱袋掉了,老人颤巍巍地要去捡,大儿子去帮忙,却被老人狠狠地挡了回去。老人打开钱袋,摸了很久,拿出了一个叠得很方正的小塑料袋,打开塑料袋,抽出的是一张崭新的五元人民币。
“孩子,你拿着,这是还给你阿爸的。”老人分明眼角已有泪光。
“这……林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孩子,你先拿着,我再告诉你。”老人颤巍巍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硬是把钱塞到了陈家夫妻手里。
“50多年前,日本人向宁波开明街一带投放了鼠疫细菌,300多人死于这场天降大祸啊,我也是在当时失去了家人,一个人到处讨生活,也许你们还没有记忆,当时的灾难啊,真是可怕,我亲眼看到家里人发白斑然后溃烂痛苦而死,真是恐怖。家家门户紧闭,我觉得自己也活不了了,不是饿死就是被毒死啊。可是……可是就在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开你家门的时候,你父亲给我我粮食还有2块钱纸币。孩子啊……”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拭去了流过苍白脸颊的两行热泪,哽咽着说,“这可是救命的啊,2块钱在当时有多值钱啊,让我活下来的动力也正是你的父亲啊!”老人似乎说不下去了,沉浸在回忆之中……
气氛开始变得湿热,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过了很久,老人平复了心情,告诉我们:“前些日子我终于找到了当年的恩人,没想到就是你们的爸爸,只是突然生病了,没有办法去见他了。那2元钱,加上利息,也该到5元了,你们一定要替我谢谢你的父亲,一定要……”
“林老师,一定会一定会的,我们也谢谢您,谢谢您又给我们上了一课!”
老人心安地离开了陈家。
老人回到家,把故事完整地给孙辈们又讲了一次,这次老人明显没什么力气了,他叫大儿子帮他继续讲,差不多的时候,老人说累了,想回屋了。小女儿铺好床,把老人安顿好,老人想喝水了,女儿忙去倒。
看着女儿的背影,听着外屋孙女外甥的那两声“我也要像陈爷爷一样做个好人” 、“ 我还要像外公一样做个讲信用的人!”
老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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